鹵味賣光最後一份,蘇長河把砧闆、刀和空壇子往闆車上歸置。林清竹則蹲在旁邊,小心翼翼地把散落的硬币和毛票往錢袋裡收,懷裡還揣着個小賬本,那時她特意買來記賬的,每天賣了啥、花了啥,都一筆一筆記着。
蘇長河坐下,把錢袋往腿上一放,随口報數:“今兒包子賣了一千個。韭菜雞蛋包三百個,一毛四一個,是四十二塊;白菜粉條蝦米包和豬肉香菇包總共七百個,一毛七一個,加起來是一百一十九塊。”
林清竹握着筆飛快地在賬本上寫,“包子加起來是一百六十一塊。”
她擡頭看他,眼裡閃着光:“那鹵味呢?你說四十份,每份最少兩毛,最多八毛。”
蘇長河掰着手指頭數,算得又快又準:“豬耳賣了十五份,每份八毛,是十二塊;雞爪二十份,每份五毛,是十塊錢;雞蛋五份,每份兩毛,是一塊錢。鹵味總共是十二塊加十塊再加一塊,是二十三塊錢。”
林清竹低頭算着,手指在賬本上點了點,突然眼睛一亮,“一百六十一塊加二十三塊是一百八十四!”
她擡起頭,聲音都帶着點顫,“這真是咱一下午掙得?比得上紡織廠幹半年的!”
蘇長河笑了:“先别忙着高興,還要扣除成本。包子的面粉,今兒用了100斤,每斤一毛,是十塊。肉是之前買的,十斤做包子餡,一塊錢一斤,也是十塊錢。還有酵母、堿面,算五塊。韭菜,白菜是六塊,粉條、蝦米,還有香菇這些高檔食材貴點,三十六塊。”
他頓了頓,想起鹵味的原料:“豬耳朵七斤半,每斤五毛,是三塊七毛五;一對雞爪兩毛,二十份是四塊,雞蛋八分錢一個,五份雞蛋,四毛錢。鹵料裡的八角、桂皮是之前剩的,就不算了;隻算新添的陳皮和甘草,花了八毛。”
林清竹趕緊在賬本上勾劃:“包子成本:十塊加十塊加五塊加六塊加三十六,等于六十七塊;鹵味成本三塊七毛五加四塊加四毛加八毛,是八塊九毛五。”
她捧着賬本,算最後一筆:“總收入一百八十四,減去包子成本六十七塊,減去鹵味成本八塊九毛五,淨賺一百零八塊零五分錢。”
蘇長河把錢袋往林清竹手裡塞:“嗯,差不多,你收着,家用、丫頭們的糖錢,都從這裡出。”
林清竹捏着手裡的錢,心裡像被灌了熱湯。不敢想,以前過的還是買鹽都要賒賬,蹲在竈房啃冷窩頭的緊巴日子。
現在倒好,一下午就能淨賺一百多塊,比她之前在紡織廠三個月的工錢還多。
她把錢小心翼翼地放進貼身的布兜裡,又摸了摸,生怕掉了:“要是天天能這樣,咱家很快就能蓋大房子,送孩子們去縣城讀書都不成問題。”
蘇長河看着她滿足的樣子,嘴角的笑意更深:“走,回家,好日子還長着呢!”
昏黃的光裹着晚風,蘇長河駕着騾子車,和林清竹有說有笑的回到家。
他把車停在院門口,剛卸下車轅,就聽見院裡傳來萌萌的歡呼:“爸爸媽媽回來啦!”
倆孩子撲到他跟前,圍着他轉圈圈,林清竹牽着倆娃進屋。
蘇長河拎着從家裡水缸撈出的魚往廚房走,說:“今兒賺得多,忙活一天了,晚上多做幾個菜,就做紅燒魚、油焖大蝦,再炖個豆腐白菜,炒盤雞蛋!”
林清竹趕緊跟進去幫忙,萌萌和兮兮則趴在廚房門口,小腦袋湊在一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竈台。
萌萌看着蘇長河把魚放進油鍋,金黃的油花濺起來,忍不住咽口水:“爸,這魚看着比中午的還香!”
兮兮則盯着碗裡的大蝦,小手指着:“媽,我要吃那個紅通通的!”
沒多大功夫,菜就端上了桌。
紅燒魚卧在盤子裡,澆着紅亮的湯汁;油焖大蝦裹着糖色,油光锃亮;豆腐白菜炖得軟爛,飄着蔥花;炒雞蛋金黃蓬松,還撒了把切碎的香菜。
整個屋子都飄着菜香,倆孩子湊到桌邊,直勾勾盯着盤子,連筷子都忘了拿。
萌萌拍着小手:“爸,你太厲害了!比鎮上飯館做的還好看!”
兮兮踮着腳,夠着桌邊的盤子:“我要吃魚!還要吃蝦!”
隔壁張嬸家,飯桌就冷清多了。
粗瓷碗裡盛着玉米糊糊,碟子裡是腌了半拉月的鹹菜,還有兩個涼透的蒸紅薯,沒有一點油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