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嬸扒拉着糊糊,越吃越沒滋味。耳朵裡還飄着隔壁傳來的笑聲,心裡頭堵得慌。
張嬸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瞪着對面的王富貴:“你聽聽!聽聽人家蘇長河家!天天不是魚就是肉,香得能飄半條街!再看看咱,頓頓玉米糊糊就鹹菜,我這嘴裡都快淡出鳥了!”
王富貴悶頭喝着糊糊,沒好氣地說:“你嚷嚷啥!秋收還沒到,家裡餘糧不多,不省着點吃咋整?”
張嬸更氣了:“省省省!就知道省!人家蘇長河天天到河邊釣魚,下午還賣包子,錢賺得手軟,你呢?除了下地就是蹲牆根,啥本事沒有!”
王富貴把碗一擱,聲音也高了:“我沒本事?地裡的活不是我幹的?你以為錢那麼好賺?蘇長河釣魚那是運氣好!”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臉紅脖子粗。
正鬧着,院門口傳來敲門聲。
張嬸沒好氣地去開門,是蘇長河,端着個搪瓷盆,裡頭冒着熱氣,旁邊還拎着個油紙包。
蘇長河笑着說:“嬸子,叔,剛炖了點魚,炒了盤蝦,給你們送點過來。”
搪瓷盆裡是大半碗紅燒魚,油紙包裡是油焖大蝦,紅亮的蝦殼透着油光。
王富貴湊過來,看着直咽口水。
這魚塊大,蝦也飽滿,油汪汪的,他家過年都未必能吃上這麼豐盛的菜。
張嬸的氣瞬間消了大半:“這這咋好意思你還惦記着我們”
王富貴盯着蘇長河手裡的搪瓷盆:“長河,你你這是幹啥?這魚這蝦的,也太破費了!”
他往前湊了半步,又趕緊往後縮,假意推了推蘇長河的胳膊:“不行不行你家娃娃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好東西該給娃們留着吃。”
話音剛落,張嬸擡手就往王富貴胳膊上拍了一巴掌,低聲恨恨地道:“你是不是傻!他蘇長河天天賣魚,賣包子賺得盆滿缽滿,還差這點吃的?咱白天幫他看倆皮猴,又是拽爬樹的萌萌,又是追雞的兮兮,累得我腰都直不起來,拿點東西咋了?這是該得的!”
她說着,根本不給王富貴再說話的機會,一把從蘇長河手裡接過搪瓷盆。
搪瓷盆裡的紅燒魚塊堆得冒尖,魚皮煎得金黃發脆,裹着紅亮亮的醬汁;底下墊着的嫩豆腐吸滿了湯汁,變成了淺褐色,軟乎乎的像要化了;旁邊油紙包裡的油焖大蝦更是饞人,個個都跟手指頭般粗,蝦殼泛着油光,熱氣裹着鮮香味往鼻子裡鑽,勾得人直咽口水。
張嬸倒吸一口涼氣,聲音都軟了:“我的娘哎長河你這手藝,比鎮上飯館的大師傅還強!”
蘇長河笑着撓撓頭:“嬸子您别誇我。主要是得謝謝您,白天倆娃太皮了,爬高上低、追雞攆狗的,沒少給您添麻煩,這點東西就是我的心意。”
張嬸想起白天的折騰,臉上笑得更熱絡:“嘿,娃們小,皮點正常!我看着倆娃就喜歡,不麻煩!”
她緊緊抱着搪瓷盆,生怕人搶了去,“你快回吧,别讓娃等急了!”
蘇長河應着,轉身回了家。
張嬸剛關上門,就把搪瓷盆往桌上一放,湊過去又聞了聞,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王富貴也湊過來,咽了口唾沫,剛才那點假意推讓的客氣早沒了,眼睛直勾勾盯着盆裡的魚:“這這魚看着就香,還有這蝦,咱得有小半年沒嘗過了。”
張嬸手腳麻利地擺上倆粗瓷碗:“你少廢話,趕緊拿筷子!”
她自己先夾了個大蝦。蝦殼一剝,雪白的蝦肉露出來,她塞進嘴裡,鮮得直眯眼:“我的娘,這也太鮮了!比過年買的凍蝦好吃十倍!”
王富貴也沒含糊,夾了塊魚肉,沒敢嚼太急,慢慢品着醬汁的鹹香,魚肉炖得酥爛,連小刺都軟了,咽下去滿嘴都是鮮味兒。
他又夾了塊豆腐,吸滿湯汁的豆腐一咬就爆汁,醬香混着豆香,差點把舌頭都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