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第1頁)

現在雖說縣城裡有了賣新式家具的鋪子,可真要論結實耐用,大夥還是認老木匠的手藝。

縣城裡的飯館、供銷社要做桌椅,照樣開車來請王木匠。他一忙起來,就好幾天都見不着人影。

蘇長河走到院門口,敲了敲木門上挂着的銅環。

“誰呀?”王木匠探出頭來。

老人年過六十,頭發白了大半,卻梳得整整齊齊。額角的皺紋裡還嵌着點木粉。最顯眼的是那雙老手:指關節粗大,掌心滿是深褐色的老繭,虎口處有一道淺疤,是年輕時被鋸子劃傷留下的。可就是這樣一雙手,握起刨子來依舊穩得像釘在木頭上。他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鏡,鏡片擦得锃亮。

“王伯,是我,長河。”蘇長河笑着點頭。

王木匠把老花鏡往上推了推,招手讓他進院:“是長河啊,你怎麼來了?我還以為是縣城來催活的呢,剛想歇口氣。”

院子不大,卻收拾得利落。靠牆的地方堆着碼得整齊的木料,都用塑料布蓋着怕受潮。有松木、楊木,還有幾塊少見的榆木。

院裡的石桌上擺着刨子、墨鬥,還有半塊沒完工的木凳面,主人顯然是剛停下手裡的活。

蘇長河走到石桌旁,指了指刨子和墨鬥:“王伯,想跟您借這兩樣東西。我想自己打兩件家具,就缺這倆最趁手的。”

王木匠正往煙鍋裡填旱煙,聞言手頓了頓,擡頭看他:“打家具?你要自己打?”

蘇長河點頭,指了指院外自家的方向,“嗯,家裡的老衣櫃太舊了,櫃門總掉,想自己做個結實的,順便給孩子打張新書桌和小闆凳”

這話一出口,驚得王木匠手裡的煙袋差點掉地上。

老人先是愣了幾秒,眼睛慢慢睜大,快步走到蘇長河跟前,伸手拉過他的手。

蘇長河的手心也有薄繭,是握魚竿、揉面團磨出來的,卻不像常年幹木工活的手。

王木匠帶着不敢信的震驚:“你、你說你自己打?你會做榫卯?知道怎麼開料才不浪費木料?衣櫃的推拉門要留多少縫隙才不卡殼?”

蘇長河被他一連串的問題問得笑了,撓了撓頭:“知道些。這些年沒事的時候,我總看您做活,偷偷記下些門道,也自己琢磨過。這次買了松木和榆木,想試試,實在不行,再請您幫忙拾掇拾掇。”

王木匠看着他笃定的眼神,忽然笑了:“行!借你!不過你可得愛惜着用,這刨子是我爹傳下來的,墨鬥的線也是新換的棉線,别弄斷了!”

他把刨子和墨鬥塞到蘇長河手裡,感慨道:“現在年輕人會這門手藝的不多了。又累又費腦子,刨塊木方得蹲半天,手指被木刺紮是常事,都甯願去工廠打工。再說,機器越來越方便,以後大家都去市場買現成的家具喽!”

“你願意試試我很高興啊!等你開了料,喊我一聲,我去給你看看榫卯的卯竅,保準讓你打的衣櫃用幾十年都不壞!”

蘇長河把刨子和墨鬥小心地放進布包裡:“謝謝您,王伯,等我畫好圖紙,一定請您來指點。”

“哎,好!”

王木匠笑得皺紋都擠在了一起,送他到院門口時,還不忘叮囑:“要是做到哪兒卡住了,随時來問我,别硬撐着把好端端的木料給廢了!”

蘇長河應着,轉身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