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解釋道:“他說,以前生意忙,總覺得顧不上。現在年紀大了,越發念舊。再加上你現在不是來平江省當組織部長了嘛,他覺得這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更應該回去告慰一下先祖。所以就想趁着今年春節,回來把這件事辦了。”
甯方遠微微蹙眉。嶽父的心思,他大概能猜到幾分。商人重鄉土觀念,祭祖是傳統,這沒錯。但選擇在這個時間點,很難說沒有借他這個女婿的勢,回鄉彰顯門楣的意味。這在人情社會中本也常見,但對他目前的身份而言,卻有些敏感。
他沉吟了一下,對楊雪說:“小雪,祭祖是爸的心願,我們做晚輩的理解。但是,我這個身份,實在不方便出面。别說參與了,就是知情,都可能引來不必要的關注和解讀。這一點,你得跟爸說清楚。”
楊雪立刻點頭:“這個我早就跟他說過了!你放心,我反複強調過,你絕對不能參與任何形式的祭祖活動,連知道都不要表現出知道。我爸他也表示理解,說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
聽到妻子如此明事理,甯方遠心中稍安。但他随即想到另一個問題:“那祭祖的事情,爸打算怎麼安排?就他和媽兩個人回去?”
楊雪猶豫了一下,說道:“爸的意思是想讓志強跟着一起去。他說志強是楊家的外孫,也該認認祖,看看老家的樣子。而且有孩子在場,場面也顯得更自然一些,不會那麼刻意。”
“讓志強去?”甯方遠的眉頭瞬間皺緊了,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楊雪見狀,心裡咯噔一下,忙問:“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志強還是個孩子,跟着去看看,應該沒什麼吧?”
“問題大了!”甯方遠的聲音低沉而凝重,“小雪,你想過沒有?我現在是這個省的組織部長,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我和我的家人!志強是我甯方遠的兒子,這個身份,在有些人眼裡,就是一張可以利用的牌!”
他走到窗邊,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語氣愈發嚴肅:“爸回去祭祖,場面肯定不會小。老家的親戚、鄉鄰、甚至可能還有聞風而動的當地幹部如果志強出現在那種場合,被人拉着合影、問東問西,甚至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刻意接近、攀附,然後照片、消息流傳出去,會是什麼後果?”
甯方遠轉過身,目光銳利地看着妻子:“别人會怎麼想?會說省委組織部長的兒子,小小年紀就參與家族聲勢浩大的祭祖活動,這是不是一種炫耀?是不是暗示着某種裙帶關系的開始?這些風言風語,現在可能不起眼,但将來呢?如果志強以後有志于仕途,這就是一個可能被對手拿出來攻擊的污點!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在任何時候,拿我兒子的身份去做文章,更不允許因此斷送了他未來可能的選擇!”
他深吸一口氣,斬釘截鐵地說:“志強現在還小,他的首要任務是讀書學習,健康成長。絕不能讓他過早地卷入這些複雜的是非之中!這個口子,絕對不能開!”
楊雪聽着丈夫的分析,臉色也漸漸變了。她之前隻覺得是滿足老人心願、讓孩子見識一下鄉土的尋常事,卻沒料到背後可能隐藏着如此巨大的風險。作為母親,她瞬間将所謂的“面子”和“傳統”抛到了腦後,兒子的前途和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你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光想着滿足爸的心願了。”楊雪立刻說道,态度非常堅決,“我這就去跟我爸說,志強絕對不能去!祭祖的事情,他們老兩口自己去辦,或者找老家的親戚幫忙安排,志強就留在泉城,哪兒也不去!絕不能為了這點面子,毀了孩子的前途!”
看到妻子如此果斷,甯方遠欣慰地點點頭,語氣緩和下來:“你理解就好。過年期間,正常的走親訪友,比如去爸在泉城的親戚家拜個年,帶着志強是可以的,那也是人之常情。但像祭祖這種帶有明顯宗族色彩、容易引發大規模聚集和關注的儀式性活動,志強絕不能參加。這是底線。”
“我明白!底線絕不能碰!”楊雪重重地點了點頭,“我這就去跟我爸說清楚。”
楊雪離開書房後,甯方遠獨自站在窗前,心中感慨萬千。權力固然帶來榮耀和便利,但随之而來的也是無處不在的約束和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