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少卿緩緩擡眼,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第一次漾開了如有實質的殺意。
這殺意并非對準眼前這個可憐的女子,而是穿透了這重重府邸,射向了那座金碧輝煌的皇宮。
“你不能就這麼回去。”他開口,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喙。
華玉安凄然一笑,那笑容裡滿是疲憊與認命,“晏大人,我别無選擇。那是我父皇,他要我回去,我便隻能回去。籠中的雀,是沒有資格與養雀人談條件的。”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着一種被命運碾碎後的空洞。
“他是君,你是臣。我是他的女兒,亦是他随時可以丢棄的棋子。我若不回,那位老嬷嬷必死無疑。我不能不能再連累無辜之人了。”
綠藥的死,已是她心中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
晏少卿看着她眼底那片死寂的灰燼,心中某處最堅硬的地方,竟被這絕望輕輕刺痛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将那張紙條收攏于掌心,緩緩道:“就算要回,也不是現在這樣回去。”
華玉安不解地望着他。
“你若是今夜倉皇出府,形同逃犯,隻會坐實了宮裡的某些猜測,讓他們更有理由拿捏你。”晏少卿的思緒在瞬間已然清晰,“你越是狼狽,他們就越是得意。”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負手而立,身形挺拔如松。
“今天府中有宴,京中不少同僚與世家子弟都會前來。”他的聲音恢複了慣有的冷靜,“華藍玉與燕城,定然也在受邀之列。”
聽到這兩個名字,華玉安的身體微不可察地一僵。
“你暫且留在客房休息,不要露面。”晏少卿的聲音透過窗棂吹入的冷風,顯得愈發清冽,“宴散之後,夜深人靜,我親自送你入宮。”
“親自送我?”華玉安有些怔忪。
晏少卿轉過身,目光沉靜地看着她,“我送你回去,是以臣子護送公主的名義,光明正大。如此一來,既全了你的孝道,也堵了悠悠之口。宮裡那位想發作,也得掂量掂量,動一個被晏家‘禮送’回宮的公主,會牽扯出什麼。”
他是在用晏家的聲望,為她築起一道暫時的、卻也堅固無比的屏障。
華玉安看着眼前這個男人,他永遠都是這樣,用最冷靜的邏輯,做着最周全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