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聲怒喝,終于打破了這死寂的僵局。
他龍行虎步而來,明黃的龍袍在風雪中翻飛,帶着不容置喙的威壓。
他先是掃了一眼被禁軍死死壓住、兀自不忿的燕城,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厭棄,随即目光落在馬車内,那副交疊在一起的狼狽身影上。
“混賬東西!”肅帝對着燕城的方向怒斥,“謀害皇女,罪無可赦!來人,将燕國公世子押入天牢,聽候發落!”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可誰都聽得出,隻是“聽候發落”,而非“斬立決”。
緊接着,他轉向晏少卿,語氣瞬間和緩下來,甚至帶上了一絲難得的嘉許與關切:“晏少卿舍身救女,忠勇可嘉!張院判,立刻随朕回宮,務必保住晏愛卿與公主的性命!”
帝王的聲音傳遍四野,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傳朕旨意,即刻将玉安公主與晏大人,一同移至琉璃閣,好生調養。所有用度,皆從内帑支取,不得有誤!”
一場驚心動魄的雪夜對峙,就在這道看似恩威并施的聖旨中,倉促落幕。
琉璃閣内,藥氣氤氲,濃得化不開。
那苦澀的味道,像是從每一個角落裡滲出來,鑽進人的口鼻,提醒着這裡發生過的一切。
華玉安靠在厚厚的軟墊上,胸口的傷依然纏着層層疊疊的紗布,每一次呼吸,都牽扯着一道綿長而鈍痛的傷口。
她微微垂着眼,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神色平靜得像一汪結了冰的湖。
在她床邊的矮凳上,坐着的正是晏少卿。
他的臉色,比華玉安還要難看幾分。
為了渡真氣強行續上她的心脈,他幾乎耗損了大半根基,此刻唇色依舊泛着病态的淺白。
明明是正值盛年的男子,身上那股如青松般挺拔的氣勢卻被生生削弱,隻餘下一身掩不住的疲憊與虛弱。
閣内安靜的可怕,隻有偶爾從他喉間溢出的一兩聲壓抑的低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