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哂笑道：“但凡稍有些眼界的，誰人不知，釉料有黏性，若是塗滿胎底，便難免粘在窯中。五妹妹這玩笑話，隻說與咱們自家人聽就是了，可千萬莫要傳揚出去，免得白白遭人嗤笑。”
卻是白晚晴，将瓷壺拿在手中細細端詳，驚道：“五姑娘所言竟當真不假！這滿釉青瓷，放置于茶幾桌案之上時，不易損傷木質，實在難得！”
宋瑾聞言一怔。
她這位三姨母，當日在平江之時，便處處同宋璃不大對付，今日卻不知究竟是哪根筋搭錯了，竟會主動向着她？
她撇了撇嘴：“五妹妹既然得了燒制滿釉青瓷的秘法，何不索性将那三處瑕疵也一并隐去了，如此，才算得上是圓滿。”
不待宋璃開口，卻隻聽得白晚晴再次打斷道：“非也，若我所料不錯，五姑娘大約是采用了極細小的釘頭，支撐壺體燒制，這才留下了印記。”
“一件瓷器，通體隻有這小小的三點無釉，已然是做到了極緻，更何況，過滿則虧，過分追求盡善盡美，反倒是苛刻了。”
宋瑾被她說得啞口無言，隻覺得自己面上火辣辣的。
她自入府以來，便日日去白晚晴房中請安，同這位三姨母十分交好，今日猝不及防，竟被她下了臉面，又羞又惱。
白晚晴那廂已經熱切地看着宋璃，柔聲道：“不知五姑娘可否割愛，将這青瓷壺讓給我？”
宋璃笑道：“承蒙白姨母錯愛，隻是”
她轉頭看向宋瑾：“三姐姐，壽宴當日，阿璃少不更事，對白老太公多有沖撞，此壺色澤瑩潤，大有『一片冰心在玉壺』的美意，阿璃想着，若能請姐姐将此壺獻上，或可向老太公賠罪。”
宋瑾萬不曾想到，現下她遭逢難堪之際，卻是素日最瞧不上的五妹妹宋璃，出言解圍，替她攔下了白晚晴。
她心中頗有幾分五味雜陳，卻也隻得順勢道：“五妹妹一番好意，三姐姐便卻之不恭了。”
白晚晴倒也不惱，又同兩人寒暄幾句，便施施然起身告辭。
宋瑾也沒了再和宋璃啰嗦的心思，伸手正欲拿起那壺離去，宋璃卻又是狡黠一笑。
“三姐姐，這壺的妙處，你已然明了，那，如此獨一無二的寶物，你又該如何來交換？”
宋瑾想起先前被她诓騙的那百兩銀子，便止不住地肉痛，此刻見她竟還要算計自己，怒道：“我哪裡還有甚麼銀子！”
見她憤然起身，宋璃忙道：“三姐姐真真是誤會了阿璃！阿璃此番，隻是想求三姐姐，略進綿薄之力，幫一個小忙。”
宋瑾聽聞她隻是請自己，在三日後陶家窯口的“盲盒發售會”上，出面略略稱贊幾句，料想着這倒是并非難事，當即滿口答應下來。
待宋瑾走後，青蘿方才好奇地追問道：“小姐，那白三姑娘，不是素日來同咱們三小姐最為親熱麼，今日，怎麼她們兩個卻狗咬狗地鬧将起來？”
宋璃微微眯起雙眼，望着宋瑾那纖細的腰身，心下隐約有了個猜測。
白晚晴為着入宮，苦練規矩，宋瑾卻偏偏在這節骨眼上，湊上前去獻媚。
或許，這白三姨母，是懷疑青春年少的宋瑾，假借親昵之名，實則想趁機争奪呢那個出人頭地的機會，也未可知。
隻是，宋瑾究竟何時方能參詳了悟這白家人心思的彎彎繞，便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