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輸婉兒潛心鑽究那花樓機的構建之法,宋璃則偶爾從旁提出些自己的見地。
她雖不懂那織機中繁複的諸般構造,但勝在前世有幸親眼得見各式精巧華美的織錦,倒是也能說出些門道。
加之公輸婉兒本就是難得的巧匠,又有謝如琢這位工部尚書郎出謀劃策,三人齊心協力,這花樓機,倒是也隐隐可見幾分雛形。
宋璃自然歡喜。
她暗暗計算着,待公輸婉兒造出這花樓織機的模型,陶家窯口的青瓷生意,約麼着也早已扭虧為盈,重回正軌。
屆時,她便可安心當個甩手掌櫃的,動身回平江去。
“小姐,若依着圖樣所示,制成的花樓織機甚是高大,隻怕提花女工們登高不易。”
聽得公輸婉兒開口置疑,宋璃放下手中香茶,湊過去與她同看那圖紙。
她倒是早有預料,此刻不慌不忙道:“這倒算不得什麼難處。”
“自古,織造大權便掌握在男子手中,現下,有了這花樓織機,女子也可插手織造之事,已然是十分難得的良機。”
“若僅僅隻是一個小小的登高之難,便吓得她們望而卻步,那也怪不得旁人嘲諷她們頭發長見識短了。”
公輸婉兒深以為然,卻是一襲水粉輕衫,珊珊而來的宋瑾,聞言緊緊皺起了眉頭。
“五妹妹,你這是說得甚麼話!”
“織造乃要務,唯有男子,方可勝任,你竟要用女子織錦?簡直是有違祖訓!”
宋璃反問:“三姐姐博覽群書,見多識廣,我倒是想問問,不知古往今來,究竟是那條律法規定,女子不可織錦?”
宋瑾被她問得啞口無言,一時間無言以對,隻得将求救一般的目光,望向一旁的謝如琢。
“五妹妹慣會詭辯的,我笨嘴拙舌,同你說不分明,但今日謝大人在此,咱們不妨請他定奪。”
“謝大人飽讀詩書,又最是守禮,定然不會由着你這般胡鬧!”
宋瑾本想着,端陽節時,謝如琢便對自己屢屢施以援手,此番定然也會站在自己這一方,仗義執言。
卻不想,謝如琢卻斂眉正色道:“宋三小姐此言差矣。”
“璃姑娘所言不錯,世間女子,本就有聰明伶俐者,蕙質蘭心者,巧言善辯者,豁達沉穩者,如百花竟放。”
“當今陛下,選賢任能,用人更是唯才是舉,若女子思緒缜密,心靈手巧,更勝男子,縱然擔當織造重任,也未嘗不可。”
他頓了一頓,又道:“宋三小姐亦是女兒之身,縱然不能如璃姑娘一般,為父分憂,為國盡忠,也總該學無止境才是。”
“若是尚未動手,便認定了身為女子,注定一事無成,因此無所事事,以逸待勞,未免有些掃興。”
他這話說得并不算甚重,但宋瑾何曾遭過這樣的難堪,登時面紅耳赤,呆立在原地,支吾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本想着,謝如琢數次相助,必定是有意同宋家交好。
而這相交之道,莫過于永結秦晉。
二姐姐宋琅已然出嫁,宋璃又還是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現下,待字閨中的宋家小姐,隻剩下她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