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枧水甕中,本該盛放得滿滿的,可現下,卻已然少了小半。
大半甕枧水,明晃晃地映出餘汀蘭頗有些慘淡的一張臉。
宋璃以襻膊縛住衣袖,朗聲道:“郡主殿下,阿璃獻醜了,這就為您将方才那黃符現妖血的戲法,再演上一遭!”
她不慌不忙,先将黃紙,浸在姜黃水中,晾幹後,那黃紙上瞧不出半分異樣。
再提起一支鬥筆,從枧水甕中舀出一勺,浸潤筆尖,宋璃頓了一頓,信手幾筆,便在那黃紙上,勾畫出一隻活靈活現的貓兒模樣。
“郡主殿下請看。”
她将黃紙,恭敬地呈到文瑤郡主面前,但見那貓兒,竟頃刻間,便化作了血紅!
隻不過,貓兒憨态可掬,瞧着倒是也并不駭人便是了。
“郡主殿下容禀,這姜黃,隻消配上堿水,便會變作血紅之色,江湖上招搖撞騙的遊醫神棍,時常以這道障眼法,蒙蔽世人,以鬼怪之說,危言聳聽。”
“實則,這世間哪裡有什麼妖魔邪祟?”
“國公府家風清正,國公爺兩袖清風,郡主殿下您更是待人敦厚,姐夫光風霁月,莫說是這世上并無妖孽,縱然有什麼魑魅魍魉,定然也不敢找上國公府這正氣之家!”
這一席話,自是說得文瑤郡主心中熨帖。
“郡主殿下,請恕阿璃鬥膽妄言,若我所料不錯,方才,那『葛天師』,想必便是用了這姜黃枧水之法,混淆視聽!他所用枧水,大半便是從膳房中偷來!”
“煩請殿下明察,國公府中,不知是哪個吃裡扒外的下人,竟如此大膽,敢同妖道勾結,裡應外合,蒙騙您與國公爺!”
“姐夫這病,來得委實蹊跷,這妖道又出現得如此恰到好處,隻怕,這其中,是有心之人故意做局!”
宋璃頓了一頓,意有所指地看向那葛天師。
“至于後來,那『三昧真火』,燒不着符紙,其實,也并非難事。”
“阿璃曾聽聞,坊間有一種戲法,以棉線綁縛一枚銅錢,懸吊于半空中,取火焰去燒那棉線時,棉線卻不斷。其中的法門,在于那棉線,乃是預先用鹽鹵水泡過的,有阻燃之效。”
“阿璃猜想,或許,方才那符紙,也是用了同樣的法子!”
話音未落,衆人皆齊刷刷地将目光落在了葛天師身上。
他方才信誓旦旦,開壇做法,安置了三牲祭酒,另外,還陳設兩甕清泉。
葛天師言之鑿鑿,說是什麼以此水為媒介,下可通鬼神,上可達天聽,萬般緊要,旁人決計碰不得。
難不成,這兩甕水,便如宋璃所言,其中一甕,盛放着從膳房偷來的枧水,另一甕,則是點制豆腐時,所需用到的鹽鹵水?
葛天師此刻早已芒刺在背,隻是,口中兀自嘴硬道:“荒唐,此二甕乃貧道的法器,如何能容得不相幹之人,肆意查驗?”
“貧道本是好意,卻被爾等如此非議編排,真真是不識好人心,既然如此,貧道不便久留,諸位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