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次相交下來,宋璃看得出,這沈晝是個心性率直之人,他身為一國之母沈皇後的胞弟,自幼含着金湯匙長大,加之又隻是一介武夫,為人處世主觀自我些,委實是情理之中。
這沈晝還能聽得進同自己意願相悖的聲音,知錯能改,而非一意孤行,這般性情,宋璃自是願意同他更進一步深交的。
但,兩人的三觀和認知,歸根究底,還是有着天壤之别。
沈晝腦中,根深蒂固的身為統治階級,下意識的優渥感,是橫亘在他與宋璃身邊,不可逾越的一條深深天塹。
宋璃願意同他做至交好友,做合作夥伴,但要嫁與他,厮守終生,她絕不情願。
“沈将軍慣常騎馬出征,想來,定然也曾見過不少鷹隼吧?”
宋璃嫣然一笑,娓娓開口,沈晝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提起這些,雖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卻依舊點頭答道:“這是自然。”
“前幾日宋璃随母親入宮觐見時,曾偶然在禦花園瞧見一宮人,正飼育一隻紅隼。那鳥兒戴着金色的足環,身上翎毛油光水滑,爪子和喙,都保養得銳利光潔。沈将軍以為,這鳥兒,比起将軍在野外見過的鷹隼,又如何?”
沈晝不假思索,當即答道:“那紅隼還是我獻給陛下的,現下被禦獸苑馴養得溫順乖巧,每日飲的是京郊的山泉,食的是剛足月的羔羊肉,這般好吃好喝伺候着,毛色自然鮮亮。”
他頓了一頓:“不過,若是依我看來,鷹隼這類鳥兒,唯有翺翔于天際,自在徜徉,餐風飲露,方不失神氣。”
“豢養在籠中,與那些隻會婉轉莺啼的金絲雀兒何異?不過是說出去,喂了一隻猛禽,略有些面子罷了。”
沈晝擡眼,那雙烏墨一般的眸子,望向宋璃,又道:“要活捉這紅隼,倒也不難,宋姑娘若是喜歡,改日,我便尋來,親自調教好了贈你。”
他神情誠懇地看着宋璃,少年人赤忱的目光,明明白白地訴說着不厭其煩的真心真意。
宋璃毫不懷疑他此言的真僞。
她确信,自己隻要點一點頭,不出十日,另一隻黃金鳥籠中的紅隼,便定然會擺在她閨房中。
她若答允了沈晝的求娶,莫說是一隻鳥雀,哪怕是旁的什麼稀罕寶物,隻要她開口,沈晝想必也定有法子為她尋來。
“可,沈将軍,宋璃不願做籠中燕雀。”
宋璃定定地望着沈晝,銀珠般的雙眸中,仿佛含着兩泓秋水。
她聲調不高,卻字字擲地有聲。
沈晝聞言,又是一怔。
籠中燕雀?
此話不知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