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時,她已經身處在一個破敗屋子中。
“姑娘,你醒了?”面目慈祥的婆婆端來一碗幾乎不見米糧的稀粥,“快喝點粥暖暖身子。”
稀粥入腹,整個人這才暖了些許,她起身看向陌生的環境,嗓子沙啞幹澀,發出破風箱般嘲哳的聲音,“這是哪裡?”
“這裡是清河村,我昨日浣衣時在河邊看見你,就将你帶回來了,姑娘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怎麼會掉到清河去了?”老婆婆又倒來一杯熱茶讓她潤嗓子,眉目間依稀可見擔憂,“我們村不太富庶,也沒什麼像樣的大夫,你多喝些熱水,若是着了風寒,在我們就隻有等死了。”
鮑娘子回答時很是猶豫,半晌才推脫說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
老婆婆姓孟,人極好,見她這個樣子,即便自己生活也窘迫,依舊是毫不猶豫地讓她就在這安頓下來,直到什麼時候想起來,或者想走了再離開。
鮑娘子在清河村生活了好一段時間,日子雖有些清苦,但她心裡一直溫暖,沈雲昭能明顯感知到鮑娘子在這一直很幸福。
變故發生在一年夏季,清河忽然斷流了,原本依河而生的清河村瞬間民不聊生。
孟婆婆年歲已大,沒有精力去很遠的溪水打水,隻能靠着鮑娘子日日打回來的水過活。
可後來連溪水也斷流了。
正是酷暑之時,沒了水,畜牲養不活,莊稼種不了,連人都幾近渴死。
村裡人嘗試着打井,像是天要絕清河村一般,沒有一口井能打出水來。
清河村的人不是沒想過離開,可村子實在貧困,就算出去,不被渴死,也早晚會被餓死。
眼看孟婆婆狀态一天比一天差,鮑娘子心如刀絞。
村裡水源實在太有限,無可奈何下隻能商量着優先供給給幼兒和青壯年。
如果一定要死人,至少清河村要努力保住火種,等到夏日過去,說不定清河就能複流。
鮑娘子眼睜睜看着孟婆婆雙唇幹裂躺在床上,狀态一天比一天差,她忍不住垂淚,“婆婆,其實從一開始我就騙了你。”
“好孩子,離開吧。”孟婆婆艱難的咧開笑意,幹裂的雙唇瞬間滲出血珠,“我救你那日,你一身錦衣綢緞,我一看就知道你定不是一般人,若還走得動,就離開吧,好好活下去,這清河大概是徹底幹涸了,清河村沒救了。”
孟婆婆雖是笑着開口,說的話卻滿含絕望。
清河村雖然生活不夠富足,村子人卻格外團結,民風也淳樸,村民生活尚算幸福安樂。
若非這場天災,鮑娘子原也想徹底當做前塵盡忘,就這樣陪着孟婆婆過一輩子。
“我能救清河村。”她緩慢啟唇,眼中漸漸顯出堅定之色,“婆婆,我在世上已經沒有親人,我不能眼看着你活活渴死,既然天不開眼,人隻能自救。”
“你要做什麼?”孟婆婆掙紮着從床上坐起來。
悶熱幹燥的酷暑下,斷了河流的清河村連一聲蟲鳴都聽不見,沉寂得宛如末日降臨。
鮑娘子挪開眼,看着門口升騰的熱氣,決絕道,“我死了,清河村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