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波瀾不驚地過了幾日。
女學琴室,貴女們都在認真地跟沈霁舟學着古琴。
《平沙落雁》的清越琴音自許煙薇指尖流淌而出,孤鴻的志向與秋日的蒼茫遼遠交織,餘韻悠長。
“意境把握得極好,尤其是後半段雁陣南翔的決絕與蒼茫,已得其中三味。”聽完她彈的曲子,沈霁舟溫和地贊許道。
“是先生教導有方。”許煙薇起身,微微欠身緻謝。
沈霁舟示意她坐下,又開始聽下一個人的曲子。
直至下課,他才繞回許煙薇的身邊:“看你眼下有些烏青,似是近日未能安眠。”
許煙薇心中一暖,卻隻淺笑着搖頭:“勞先生挂心,隻是秋燥,睡得淺些。”
她不願将府中那些污糟事帶到這方清淨之地,也不想總是勞煩沈霁舟。
畢竟,他們說到底也隻是師生,或者朋友。
沈霁舟凝視着她略顯蒼白的臉,眸色深了深,沒再追問。
他隻是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精緻的青瓷圓盒,遞給她道:“此乃凝神香膏,取白檀、柏子、龍腦調和,置于枕畔有助安眠,試試無妨。”
那瓷盒溫潤,帶着他指尖的暖意。
許煙薇沒有推拒,坦然接過:“多謝先生,每次都要您費心。”
“舉手之勞。”沈霁舟唇角微揚,“若能見你展顔,這舉手之勞便值得。”
這近乎直白的話語讓許煙薇耳根微熱,正不知如何回應,琴室門口忽地傳來一聲略帶戲谑的清咳。
“霁舟好雅興,下了學還在指點學生琴藝?”陸鴻漸不知何時斜倚在門框上,他抱着雙臂,目光在許煙薇和沈霁舟之間掃了個來回,帶着幾分探究。
沈霁舟笑意不變,轉身看向他:“陸兄說笑了。許大姑娘琴藝精進,乃師者樂見之事。倒是陸兄,今日并無射箭課,怎也有空來女學了?”
陸鴻漸的目光落在許煙薇身上,神色認真:“來學琴。許大姑娘,上次在水心亭,你教的那首《平沙落雁》,有幾個指法我回去琢磨了,還是不得要領。”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這曲子,我真心想學。”
許煙薇微微一怔。
他眼底那份專注和上次近乎無賴的逼迫截然不同,倒像是真的存了求教的心思。
她想起前世自己曾無數次在他面前撫琴,他卻總是意興闌珊,隻道是“好聽”,卻從不曾真正想要去懂。今生這般,又是為何?
罷了。
她按下心頭翻湧的複雜情緒,定了定神:“陸小将軍若真心想學,自然是好的。隻是習琴需靜心,也需時日循序,将軍軍務繁忙”
“再忙,這點時間也擠得出。”陸鴻漸打斷她,大步走進琴室,在她琴案的對面坐下。雖說他的姿态依舊帶着武将的利落,卻少了幾分咄咄逼人,多了些專注的等待。
“今日就學那幾處指法,如何?”陸鴻漸看向她,眼神坦蕩,仿佛那些糾纏與過往都暫時被壓下,此刻他隻是個真心求教的弟子。
“那”許煙薇怔了怔,下意識地看了沈霁舟一眼。
沈霁舟對她微微颔首:“既然陸兄如此誠心,許大姑娘不妨指點一二。我還有些雜務,先失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