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将樣本送去物證科,報告很快回來:紙張由竹纖維與骨膠混合制成,是民國時期一種廉價但堅韌的信紙。
更關鍵的是,當物證科的同事按照沈默的特殊要求,對紙張進行高精度熒光反應測試時,一個驚人的結果出現了。
紙張的纖維縫隙中,檢測出了微量的銅離子與放射性元素锝99的混合殘留物。
這兩種物質的組合,如同惡魔的指紋,精準地指向了那枚銅袖扣和蘊含着“殘響”的石碑。
“組長,會不會是有人在模仿死者,惡作劇寄信?”年輕的警員小李推測道。
沈默的目光卻沒有離開白闆,眼神冷得像手術刀。
“模仿?”他緩緩搖頭,聲音低沉而清晰,在寂靜的辦公室裡回響,“如果隻是模仿,解釋不了上面殘留的物質。這不是有人在寄信”他轉過身,銳利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是‘它們’,在試圖用自己唯一能觸碰到的東西,拼湊出破碎的語言,在試圖說話。”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一臉風霜的老吳站在門口,手裡緊緊攥着一隻鏽迹斑斑的鐵盒,神情又是緊張又是解脫。
“沈警官,”他聲音沙啞地開口,“這東西,是我爹傳下來的。他說,是‘代語齋’最後那位寫字的先生臨終前塞給他的,叮囑無論如何不能打開。我我以前隻當是個念想,可看了新聞,我總覺得這事不對勁。”
沈默接過鐵盒,入手沉重。
鎖已經鏽死,他用工具撬開,一股塵封的黴味撲面而來。
盒内沒有金銀,隻有一疊碼放整齊的代語稿,紙張與那些匿名信件的材質一模一樣。
最上面一頁的墨迹已經淡去大半,但那行字卻依舊清晰,帶着一種宿命般的預言:“若七聲不達天聽,則借活人之喉,代死者言。”
沈默的心髒猛地一沉。
他快速翻閱着手稿,每一份手稿都記錄了一段撕心裂肺的遺願,每一段遺願的末尾,都用朱砂畫着一個奇特的符号。
當他看到第七份手稿末尾那個符号時,瞳孔驟然收縮。
那是一個由七道細微弧線構成的變體圖案,扭曲、掙紮,充滿了不甘的張力。
這正是法醫在周振國解剖台上,發現他自己用指甲刻下的那個符号!
這一刻,所有的線索仿佛被一道閃電串聯起來。
這些符号不是什麼需要破譯的密碼,它們是簽名,是那些跨越百年、不肯安息的執念者,在現實世界刻下的、獨一無二的“存在證明”。
“栖梧裡。”沈默放下手稿,立刻撥通了蘇晚螢的電話,“我們必須再回去一趟。”
當兩人重返栖梧裡舊址時,這裡已經是一片拆遷後的廢墟。
推土機巨大的履帶印痕碾碎了所有的生活氣息。
他們根據老地圖和記憶,在那片曾是義濟堂後院的區域裡仔細搜尋。
最終,在一堆殘磚斷瓦之下,他們找到了一口被碎石和垃圾掩埋的枯井。
井口不大,井壁由青磚砌成,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大多已被歲月風化得模糊不清。
蘇晚螢從車裡找來一瓶水和一塊濕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井壁上的污垢。
随着泥土被拭去,一些殘缺的詞語漸漸顯露出來:“同葬”、“共憶”、“不痕”、“永随”每一個詞都像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