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漲得通紅,眼淚順着皺紋往下淌:"那盤磁帶早該銷毀的!
我讓小王去實驗室燒了它他說親眼看着化成灰的"
"它沒銷毀。"沈默彎腰撿起監測儀,屏幕上的腦電波正劇烈跳動,"它在等一個能聽見的人。"
太陽穴突然炸開劇痛,像有人拿骨鑿在顱腔裡敲。
他扶住床沿,眼前的景物開始扭曲——雨幕中,穿白大褂的少年跪在地上,懷裡抱着濕漉漉的實驗報告,擡頭望着三樓的辦公室窗口。
而窗口後,那個穿着實習fa醫制服的自己正低頭看表,手指夾着周教授塞過來的鋼筆。
"沈醫生!"蘇晚螢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他感覺有溫熱的液體從嘴角流下來,伸手一摸,是血——不知何時咬穿了口腔内壁。
"情緒"他抓住蘇晚螢的手腕,監測儀在她掌心震得發燙,"不是記憶,是情緒。
被權威否定的絕望,被世界抛棄的窒息"他擡頭看向周教授,老人正蜷縮在床頭,雙手抱頭重複着"我不是故意的","您和趙宇航的執念在共振。"他喘着氣,"您每回憶一次當年的事,就往他的執念裡添一把火。
而我"他指節抵着自己胸口,"我是那個穿白大褂的執刀者,是他最後看到的權威。"
回程的車上,沈默讓蘇晚螢打開手機錄像。
路燈從車窗掠過,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替的光斑。
屏幕裡,他的影子安靜地貼在座椅上,直到前方貨車的遠光燈掃過來——影子的左臂突然擡起,食指和中指蜷縮成半握的拳,又緩緩松開。
蘇晚螢猛地踩下刹車,車載音響的電流聲刺得人耳膜發疼。"那是"
"趙宇航的習慣。"沈默盯着手機屏幕,影子的動作已經恢複正常,"他做實驗緊張時,總愛這樣握拳又松開。"他伸手關掉錄像,指腹在屏幕上輕輕抹過那個瞬間,"以前我以為解剖是為了證明死者說了真話。
現在才明白,有時候屍體在說,而我們根本沒在聽。"
他從口袋裡摸出錄音筆,塞進蘇晚螢掌心:"下次别讓我聽太久。"
夜風卷着梧桐葉的氣息灌進車窗,遠處一棟老樓的玻璃窗上,突然閃過兩個并立的剪影——一個穿着白大褂,一個穿着藍白校服,中間橫着一把燃燒的骨鋸,火星在風裡散成細碎的星子。
"那是什麼?"蘇晚螢指着窗外。
沈默眯起眼,等再看時,玻璃上隻剩他們自己的倒影。
他正要說話,手機在褲袋裡震動起來。
蘇晚螢瞥了眼屏幕,是市檔案館的來電,她接起後聽了兩句,轉頭道:"他們說今天收到一批舊書捐贈,其中有本民國時期的《葬經》,讓我明天去整理。"
沈默點頭,目光卻還停在那扇玻璃窗上。
他沒注意到,蘇晚螢挂斷電話時,指尖在手機殼上輕輕按了按——剛才那通電話裡,對方提到舊書扉頁有暗紅痕迹,像幹涸的血迹。
她摸了摸發燙的後頸,把手機塞進外套口袋。
夜風掀起她的發梢,有片梧桐葉飄進來,落在她膝頭,葉脈間隐約映出幾個褪色的毛筆字:"見字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