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的拇指在手機挂斷鍵上懸了三秒。
小吳的聲音被電流撕成碎片前,最後一個音節還卡在他耳膜上——“一緻”。
他盯着井蓋縫隙裡滲出的幽藍,那光像被凍住的螢火蟲,明明滅滅,卻比任何活物都更有生命力。
“沈墨?”蘇晚螢的手電筒光掃過來,光斑掠過他攥緊骨鋸的手背,金屬柄在掌心裡壓出紅印,“小吳的電話?”
“地下管網的異常脈沖,和童聲錄音頻率吻合。”沈默擡頭時,雨水順着帽檐滴進後頸,冷得他睫毛輕顫,“它在往城市更深處鑽。”
蘇晚螢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頸間的銀鍊——那是她從吳奶奶舊宅裡撿的老鑰匙,此刻正貼着皮膚發燙。
“我去調監控。”她轉身時發梢掃過他肩膀,“看看這光還連通了哪些地方。”
沈默沒應聲。
他蹲下來,用骨鋸尖端輕輕挑開井蓋縫隙。
幽藍突然暴漲,像有人在井下打翻了熒光墨水,順着鋸齒的弧度爬上他的手套。
手套表面瞬間凝出白霜,他聽見冰層裂開的細響,像極了吳奶奶煤爐上凍硬的蜂窩煤。
手機在掌心震動。
小吳的視頻通話彈出來,屏幕裡是搖晃的手電筒光,照着潮濕的水泥牆——舊城區電纜井的井壁。
“沈哥你看!”小吳的聲音帶着電流雜音,他的右手背抵着井壁,“這些刻痕!我用微距拍的——”
畫面拉近。
井壁上密密麻麻的劃痕,細得像針腳,卻排列出某種詭谲的規律:有的螺旋上升,有的交叉成網,最深處的幾道甚至滲着淡青色的液體,在鏡頭下泛着冷光。
沈默的呼吸突然急促。
他摸出随身攜帶的屍檢記錄本,翻到夾着死者照片的那頁——上周解剖的流浪漢,皮膚表面凝結的霜花,蔓延路徑竟和井壁刻痕的走向分毫不差。
“這不是摩斯碼,不是手語,甚至不是任何已知文字。”小吳的喉結滾動,他的左手死死攥着探測儀,“但我盯着看超過十秒,就開始頭暈,後脖子發涼和吳奶奶舊宅的溫度差一模一樣。”
沈默的指甲掐進記錄本邊緣。
他想起解剖台上死者的瞳孔——放大的,渙散的,卻在臨死前最後一刻,用凍僵的手指在解剖床沿刻下類似的痕迹。
“它在創造自己的語言。”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像碎冰撞在玻璃上,“不再借用我們的符号,開始用自己的規則說話。”
小吳的探測儀突然發出刺耳的蜂鳴。
視頻裡的光劇烈搖晃,傳來金屬碰撞聲:“操!井壁溫度驟降!我得——”
通話中斷前,沈默捕捉到最後一個畫面:井壁刻痕裡滲出的液體,正順着小吳的手背往上爬,在他皮膚表面凝結成同樣的符号。
解剖室的無影燈在淩晨三點十七分突然熄滅。
沈默站在冷藏櫃前,呼出的白氣在面前凝成霧團。
他身後的操作台上攤開着小吳傳回的刻痕照片、蘇晚螢整理的市民訪談記錄,還有小冰提供的1982年氣象日志——後者被紅筆圈出的部分格外刺眼:所有患者堅稱的“吳奶奶穿墨綠棉袍”“煤爐有松木香”,在真實記錄裡根本不存在。
“這不是回憶。”蘇晚螢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她抱着一摞病曆,發梢還沾着雨水,“他們被植入了同一段記憶。就像就像有人給所有接觸過刻痕的人,都塞了一盤相同的錄像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