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的解剖室冷得刺骨,沈默的白大褂下擺還沾着蘇晚螢手腕上滲出來的紅墨水——那顔色和火災檔案裡陳穗的死亡報告上的血痕太像了,他剛才給蘇晚螢注射鎮靜劑時,針頭幾乎戳偏。
手機在解剖台邊緣震動,是博物館行政部的未讀消息。
他劃開屏幕,瞳孔驟然收縮:"陳策展将于早九點召開新聞發布會,主題:殘響藝術展啟動,首批展出七件被誤解的藝術品。"
"操。"他低咒一聲,金屬托盤被撞得哐當響。
解剖刀從指尖滑落,在大理石台面劃出細長的劃痕——和群像油畫裡舞者的眼尾弧度一模一樣。
七點整,博物館會議室的紅木門被撞開時,陳策展正往投影儀裡插u盤。
他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反光遮住半張臉:"沈法醫來得正好,我需要專業人士為展品的藝術性背書。"
"七件展品的共同點是都被過度解讀。"沈默扯松領帶,昨晚沒合眼的青黑在眼下洇開,"油畫被賦予凝視詛咒,古琴被傳彈奏必亡,你知道這些标簽是怎麼來的?"他甩下一沓數據圖拍在桌上,"每次展覽後,觀衆腦内θ波同步率上升37,他們不是在看藝術品,是在給執念喂數據。"
陳策展的手指在u盤上頓住:"恐懼源于無知,展覽本身就是療愈。
公衆有權知道——"
"有權知道你在給殘響供能?"沈默抓住對方手腕,觸感像握住塊冷硬的石頭,"1987年劇院火災,陳穗的執念是成為看的人,所以她要觀衆席永遠有想看懂的人。
現在你要把七件展品擺出來,等于給七個陳穗開直播廳!"
"放肆。"陳策展甩開他的手,金絲眼鏡滑到鼻尖,"我是策展人,不是消防隊員。"他轉身按下投影鍵,七張蒙着紅布的展品照片鋪滿白牆,"再說了,你所謂的殘響,不過是——"
"是你抽屜裡的草圖。"
林導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他舉着攝像機,鏡頭上還沾着陳策展辦公室的灰塵:"淩晨三點,我拍的。"
投影切換成模糊的近景:深木抽屜裡,一張泛黃的草圖攤開,正是那支"僞終章"的舞姿,但原本斷裂的動作線被重新勾連,最後一個動作的筆尖重重頓出墨點。
角落的小字被放大:"真正的藝術,不該留空。"
陳策展的臉瞬間煞白。
他踉跄兩步扶住桌角,指節泛青:"這是我大學時的練習稿,和現在無關。"
"無關?"沈默扯過草圖複印件,手指戳在"補全"的動作線上,"陳穗的執念是成為看的人,因為她的終章被火災留白。
你想補全曆史,所以在複刻她的邏輯——用新的想看懂的人,養新的執念。"
會議室陷入死寂。
窗外的梧桐葉被風卷起,拍在玻璃上,像有人在叩門。
"我需要驗證。"沈默突然轉身,"林硯,陳穗的日記裡是不是寫過,終章本就是空白?"
靠牆站着的女孩攥緊帆布包,指節發白:"姑母說,留白是舞蹈的呼吸。
她她死前在排練本上畫了整頁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