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第1頁)

蘇晚螢的指尖懸在照片上方半寸處,空調出風口的風裹着舊紙頁的黴味鑽進鼻腔。

她看清照片裡穿軍裝的年輕軍醫時,後頸的汗毛突然豎了起來——不是因為照片本身,而是那個被雨水暈開的第十二個編号,和周明遠日記裡"明"字拖尾的弧度,竟重疊得嚴絲合縫。

照片背面的字迹褪色成淺褐色,她湊近些,睫毛掃過相紙邊緣:"第七日,風止,人未巡。

魂不來,我不往。"鋼筆字尾鋒銳利,像是刻進紙裡的。

她的呼吸驟然急促,指節抵着桌沿穩住身體——周明遠的日記裡反複提到"第七夜的風",解剖台上羊骨笛的碳化文字寫着"輪到你寫名字",原來早有前人寫下"不往"的答案。

手機在掌心震動時,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按下接聽鍵。"沈醫生,"她的聲音發顫,卻努力保持平穩,"我在檔案室找到一張老照片。

照片裡的軍醫沒拿登記簿,他在停靈棚外靜坐,骨笛放在膝頭。

背面寫着"她頓了頓,喉結動了動,"他不是被迫中斷巡邏,是主動停下的。

真正的儀式,是知道該走,但選擇不走。"

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頁的簌簌聲,沈默的呼吸聲透過電流清晰可聞:"坐标發給我。"他說,語氣裡沒有平日的冷靜,尾音微微發緊,"等我。"

蘇晚螢挂斷電話時,發現自己的指尖在發抖。

她把照片塞進帆布包最裡層,轉身時膝蓋撞在檔案櫃上,疼得倒抽冷氣——但這點疼遠不及心裡翻湧的震撼。

原來所有"必須完成"的規則,都是建立在"執行人甘願被規則束縛"的前提上。

就像周明遠每晚對着空氣念名單,不是因為笛聲控制了他,而是他相信"隻有念完第十二個名字,魂才能安"。

此時的沈默正站在實驗室監控屏前,林導的手機視頻還在播放:殡儀館的聲學傳感器波形圖像被揉皺的錫紙,十二道不同頻率的聲波擠在一起,像十二個人同時吹着走調的骨笛。"從無名碑移走那天開始的,"林導的聲音從揚聲器裡傳出來,帶着熬夜後的沙啞,"最怪的是阿黃——它還是蹲在巡邏,但沒再低吠。

我用紅外攝像機拍了慢放"

視頻畫面突然變慢,阿黃的嘴一張一合,沒有聲音,隻有喉結的微小震動。

沈默湊近屏幕,瞳孔微微收縮——那口型分明是"名正則魂安",和軍醫日記最後一頁的批注一模一樣。

"它在替人念。"沈默突然開口,指節叩了叩桌面。

林導的呼吸聲在電話裡頓住:"替誰?"

"替所有被規則困住的人。"沈默抓起白大褂搭在臂彎,"準備去亂葬崗遺址。

我需要十二個骨笛模型,按當年巡邏路線擺成環形。"

"你瘋了?"林導拔高聲音,"上次實驗志願者差點把自己喉嚨摳出血!"

"這次不需要吹。"沈默的語速加快,"讓小舟站在中心祭位,全程靜止。

不吹、不念、不踏步。"他想起小舟在殡儀館說的"吹笛的人不會用自己的聲音說話了"——當發聲動作本身成為儀式載體,那麼"拒絕發聲"或許就是破局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