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第1頁)

陳姨的藍布包落在書桌上時,發出極輕的悶響。

沈默的目光順着藍布褶皺爬上墨水瓶的玻璃瓶頸,幽藍的光在瓶身凝出一道水痕似的反光——和母親日記裡夾着的幹花邊緣,那道被藍墨水洇開的舊痕,顔色分毫不差。

“你媽走前那半個月,總在半夜磨墨。”陳姨的手指摩挲着布包邊角,那裡有塊洗得發白的補丁,“我起夜聽見鋼筆尖刮紙的聲兒,敲門問她是不是在寫遺書,她倒笑了,說‘筆不能幹’。”她突然擡眼,皺紋裡浸着點濕意,“後來我才明白,她不是怕筆幹,是怕”

“怕手生。”沈默接得太快,快得像條件反射。

他看見母親坐在台燈下的剪影突然在視網膜上清晰起來——右手拇指壓着鋼筆,手腕懸在信紙上方,筆尖離紙永遠差兩毫米,像在等風把墨吹幹,又像在等某個永遠不會來的收信人。

陳姨走後,沈默把墨水瓶擺在書桌最裡側。

玻璃台面映出他緊繃的下颌線,喉結動了動,最終隻是用解剖鉗夾着酒精棉,仔仔細細擦了三遍瓶身。

他告訴自己,這是物證保存的基本流程,和那些裝着死者指甲碎屑的證物盒沒什麼不同。

可當他轉身時,餘光瞥見瓶身上自己的倒影,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竟和母親遺照裡那個低頭寫信的側影,睫毛的弧度一模一樣。

第二日清晨,解剖刀劃開死者肋骨的瞬間,沈默的右手突然頓住。

金屬器械碰撞的脆響在解剖室回蕩,助手小吳擡頭看他,他才發現自己的食指内側沾着一道淡藍——像被鋼筆尖輕輕戳過的痕迹。

“沈老師?”小吳的聲音帶着點猶豫。

沈默扯下橡膠手套,指腹在水龍頭下沖了三遍。

藍痕淡了些,卻沒完全消失。

他盯着鏡中自己泛白的指節,突然想起昨夜書房監控的時間軸。

監控畫面裡,淩晨1:13分,他穿着白色睡衣從卧室走出來。

頂燈沒開,隻有月光在地闆上洇出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