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燈沒開,隻有月光在地闆上洇出銀斑。
他走到書桌前,右手懸在墨水瓶上方五厘米處,像被什麼線牽着似的微微發抖。
指節動了動,像是要去握瓶身,又像是要提筆——最終隻是垂在身側,轉身回了卧室。
整個過程他的眼睛始終閉着,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陰影,和母親遺照裡那個側影,睫毛的弧度一模一樣。
“你最近寫報告,總在‘死亡時間’欄多留個空格。”蘇晚螢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抱着一摞文件站在解剖室門口,發梢沾着點雨星,“我查了你上周的手寫記錄,所有結尾句都是‘如果’或者‘要是’,沒寫完。”
沈默接過她遞來的筆記本。
第一頁是某具溺亡屍體的屍檢報告,“死亡時間:2023年10月17日03:——”破折号拖得老長,像條沒頭的蛇。
第二頁是焚信案的物證分析,“若‘殘響’的載體是”句号被劃掉,改成了省略号。
他翻到最後一頁,字迹突然工整起來,是母親日記裡夾着的那張信紙複印件——“你回來就好了”,開頭空了兩格,和他此刻“死亡時間”欄的空格,寬度完全一緻。
“你不是在記錄。”蘇晚螢的指尖輕輕點在“如果”的斷句上,“你是在‘起頭’。”她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怕驚碎什麼,“就像她每次寫信的第一句。”
解剖室的空調突然發出嗡鳴。
沈默的後頸起了層雞皮疙瘩。
他想起昨夜監控裡自己懸在墨水瓶上方的手,想起母親臨終前反複說的“筆不能幹”——原來不是怕筆幹,是怕“起頭”斷了。
林導的電話是在下午三點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