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第1頁)

門把在沈默掌心轉了半圈,金屬涼意順着指節竄進血脈。

陳姨的身影随着門軸轉動逐漸清晰,她懷裡的桐木盒裹着舊報紙,邊角的糨糊因年代久遠裂開細紋,露出底下暗紅底漆——那是母親最愛的"中國紅",他記得十二歲那年跟着母親去木器廠挑木料,她蹲在木屑堆裡摸這塊闆子,說要做成裝信的匣子。

"小沈啊。"陳姨喉結動了動,眼角細紋裡凝着水光,"你媽走前三天,我去醫院送雞湯,她攥着我手腕往床底塞這盒子。

說陳姐,要是哪天小沈開始翻舊信了,你就把這個給他。"她枯瘦的手指撫過盒蓋,指甲蓋泛着老年人特有的灰白,"我問她啥叫開始翻舊信,她說等他在解剖台上看見不該有的字,在顯微鏡裡看見不該有的紋路,就該懂了。"

沈默接過盒子時,掌心壓到一道凸起的木紋,和記憶裡母親握他手寫作業時的指節弧度重疊。

他把盒子放在玄關矮櫃上,玻璃台面映出兩人交疊的影子——陳姨的佝偻,他的挺直,中間橫亘着三十年光陰。"您坐會兒?"他說,聲音比平時低了兩度。

陳姨搖頭,發頂銀白的碎發跟着晃動:"不了,我得回去給老頭子熬藥。"她轉身時,外套口袋裡掉出張泛黃的信紙角,彎腰撿的時候,沈默瞥見信頭寫着"陳淑蘭親啟"——和母親筆記如出一轍。

門在陳姨身後輕掩,沈默盯着那抹暗紅木匣看了三分鐘。

他解下白大褂搭在椅背上,從抽屜裡取出乳膠手套——不是解剖用的防割款,是母親生前做手賬時用的薄款,指尖有透明凸點防滑。

手套戴上的瞬間,他忽然想起昨夜夢裡,有雙溫涼的手覆在他手背,教他握鋼筆:"拇指抵着筆杆第三道棱,食指别扣太緊。"

盒蓋掀開時,有細碎的木屑簌簌落進縫裡。

七封信整整齊齊碼在絲綢襯布裡,封皮是母親最愛的米黃色道林紙,邊角卷得很溫柔,像被反複摩挲過卻始終沒寄出去。

收件人欄全是空白,郵戳位置也幹幹淨淨,連個壓痕都沒有。

沈默的喉結動了動,從白大褂口袋摸出紫外線燈——這是他解剖室私藏的,專門用來照屍體皮下隐痕。

冷白光掃過第一封信時,空白處浮出淡藍色字迹,像用檸檬汁寫的密信遇熱顯影。"沈默親啟"四個字在光斑裡逐漸清晰,筆鋒收得極利,是母親批改他作業時的尾調。

第二封是"給等信的人",第三封"緻下一個我",第七封最末,墨迹更重些:"這次換你懂了"。

他摘下手套捏了捏信紙,紙張觸感比同年代的舊紙更柔韌,對着光看,纖維紋路竟和林導之前說的"心跳信封"有三分相似。

"别碰。"身後突然響起蘇晚螢的聲音。

他轉身,看見她正從玄關換鞋處直起腰,米色大衣下擺沾着博物館的展櫃灰塵,"我在樓下聞到松節油味,就知道你又在搗鼓這些。"她走到桌前,指尖懸在信紙上方半寸,"你母親的信我見過,八十年代的道林紙現在早該脆得能捏碎,但這些"她頓了頓,"像被人每天用杏仁油擦過。"

沈默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時蜷成了握筆姿勢,拇指關節壓出淡紅印子——和母親生前握鋼筆的手型分毫不差。

他猛地甩了甩手腕,橡膠手套在桌面上發出輕響:"晚螢,幫我拿實驗室的ph試紙。"他翻出母親的日記本,1987年3月12日那頁夾着半張同款信紙,"當年她買了兩刀紙,一刀寫日記,一刀"他比劃了下信盒,"現在日記紙的酸化程度是ph52,這些信"試紙在信紙上暈開的顔色停在ph68,"像是被某種東西延緩了氧化。"

手機在此時震動,林導的視頻通話跳出來。

他的臉擠在實驗室攝像頭前,背景是亂糟糟的顯微鏡和腦電儀:"老沈!

你讓我調的腦電數據出來了!"屏幕裡跳出兩條波形圖,一條是沈默近三日的睡眠腦電,另一條是沈母2015年的語音備忘錄,"看到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