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第1頁)

手機屏幕的冷光在掌心灼了一下,沈默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陰影。

老張的短信像根細針,輕輕挑開他昨夜剛結痂的情緒——那個總把郵戳擦得比眼鏡片還亮的老頭,此刻正坐在老藤椅上撥弄茶盞吧?

他想起上周替老張修老花鏡時,老人對着窗台上的舊郵筒說:"你媽當年總說,這鐵家夥比人心實誠,投進去的信哪怕退回,也算出發過。"

清晨的風裹着桂花香撞進解剖室,蘇晚螢的指節叩在門框上時,沈默正把第七封信小心收進證物袋。"老張在樓下。"她發梢沾着晨露,懷裡抱着個裹滿舊報紙的長方體,"他說這是你母親常去的和平路郵局淘汰的郵筒,鐵皮都鏽穿了幾個洞。"

報紙窸窣落地,深綠色鐵皮郵筒露出真容。

沈默蹲下身,指尖撫過筒身斑駁的紅漆,某個凹痕的弧度突然撞進記憶——十歲那年他追着皮球沖進郵局,額頭磕在這上面,母親用手帕按他傷口時,郵筒的鐵皮蹭髒了她的藍布衫。"她說投進去的信,哪怕退回也算出發過。"老張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扶着門框,白背心洗得發灰,"你媽最後一次來寄信,就是用這個筒。"

沈默擡頭時,老張正把鑰匙串在指間轉得嘩啦響。"我走了,小沈。"老人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腳步聲漸遠,像一截被風吹散的舊磁帶。

郵筒被安置在庭院中央的青石闆上,七封未寄的信依次投入時,鐵皮内壁發出空洞的回響。

蘇晚螢蹲在旁邊,用相機記錄每個細節,鏡頭掃過筒身"和平路19号"的褪色字樣時,她忽然說:"19号,你出生那年的門牌号。"

沈默的手指在信封口頓了頓。

母親的日記本裡确實夾着張老照片,背景正是這個郵筒,年輕的女人抱着襁褓中的他,身後的木牌清晰寫着"和平路19号"。

午夜十二點,解剖室的監控屏幕閃了閃。

沈默盯着分屏畫面,左邊是紅外鏡頭下的郵筒内部,右邊是他調至最大音量的麥克風。

蘇晚螢靠在他肩頭,發頂的茉莉香混着顯影液的氣味:"你昨晚隻睡了三小時。"

"它在等。"沈默的聲音低得像歎息,手指無意識摩挲着解剖刀的骨柄——這是他母親臨終前塞給他的,"就像等我回信那樣等。"

屏幕突然跳動。

左邊畫面裡,七封信的封皮開始起伏,像有看不見的手在折疊。

沈默湊近時,鼻尖幾乎貼上屏幕:"折角的方式"

"是紙船。"蘇晚螢的指尖掐進他手背,"我奶奶教我折過,船頭要壓三次。"

信紙折疊的速度越來越快,當最後一隻"紙船"成型時,收件人欄的空白處洇開墨痕。

沈默的瞳孔驟然收縮——那是他的筆迹,橫平豎直的"母親親啟",連收筆時習慣性的頓點都分毫不差。

"它把投遞當成了回應。"他抓起解剖刀在桌面劃出深痕,"我拒收、換身份、甚至銷毀信件,都是在完成它的儀式鍊。

就像"他突然卡住,喉結滾動兩下,"就像母親當年每七天寄一封信,是在完成自己的執念儀式。"

蘇晚螢的手覆上他發顫的手背。"那我們就打破它的儀式。"她從帆布包裡摸出個牛皮紙信封,邊角磨得發白,"你父親臨終前說:别讓她等。

我猜,他說的不是等回信,是等一個不必等的答案。"

信封裡滑出張寫滿字的信紙,墨迹深淺不一,看得出反複修改的痕迹。"我模仿了你父親的筆迹。"蘇晚螢的耳尖泛紅,"他當年給你媽寫情書,放字的橫折總要多頓半秒——我練了十七遍。"

信紙上的字在台燈下泛着暖光:"阿甯,我不在那邊等你。

我在你燒掉這封信時,就已經放下了。"

林導的三腳架在庭院裡支了半個鐘頭,雙頻攝像機的紅燈像兩隻警惕的眼睛。"腦波儀貼好了。"他扯了扯電極線,"你放松點,前額葉信号亂得像被雷劈的電線。"

沈默坐在藤椅上,看着蘇晚螢将那封"父親的信"裝進素白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