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另一隻手,正翻開一本泛黃的線裝古籍,書頁上用朱砂批注着三個字——《鏡鑒錄》。
她找到了其中一篇關于“鏡役”的記載,上面的文字晦澀難懂:“上古之鏡,通陰陽,辨是非。然鏡有靈,需役者以養之。役者需心無判,手有恒,日拂七度,以調陰陽之息,引天地之正。若心有挂礙,則鏡生魔障。”
林老師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心無判’心中沒有是非對錯的判斷。我查了阿彩的背景。她五歲時,父親因一樁冤案被錯判入獄,不久後在獄中病逝。她目睹了整個過程。強烈的精神創傷讓她進入了一種罕見的‘情感凍結’狀态。她不哭不笑,對善惡沒有強烈的感知。她不是忘記了仇恨,而是她的情感系統為了自我保護而關閉了。這種狀态,反而讓她成了最理想的‘無意識儀式執行者’——她不記得仇恨,卻用身體最深的本能,記住了審判的節奏。”
沈默挂斷電話,車子已經停在了一棟老舊的居民樓下。
他敲開阿彩的家門,一股濃重的塵土味襲來。
阿彩的家很小,但異常整潔,隻是這種整潔帶着一種病态的偏執。
牆壁上沒有家人的照片,沒有風景畫,而是貼滿了法院那面銅鏡在不同時間、不同角度拍攝的照片。
晴天,陰天,清晨,黃昏。
每一張照片背面,都用鉛筆小字标注着日期和天氣。
她的目光始終追随着這些照片,仿佛那不是一面鏡子,而是她世界的全部。
沈默的視線落在茶幾上的一本舊相冊上,他輕輕翻開。
第一頁,就是一個男人抱着一個梳着羊角辮的小女孩,站在莊嚴的法院門前。
照片上的男人笑容溫和,眼神裡充滿了對未來的期許。
照片背後,是一行娟秀但無力的字迹:“爸爸說,鏡子會記住一切。”
是阿彩父親的字。
沈默合上相冊,聲音放得極輕,像是怕驚擾一個夢遊的人:“你每天擦那面鏡子,是在等它對你說話嗎?”
阿彩緩緩轉過頭,空洞的眼神第一次有了一絲微光,但那光裡不是希望,而是長久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