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第1頁)

電話那頭的喘息聲像破風箱般刺耳,老鐵的話尾被電流雜音撕扯成碎片。

沈默握着手機的手指驟然收緊,指節在月光下泛出青白——他見過老鐵在暴雨裡徒手拆鏽蝕的水管,見過老人蹲在泵站檢修口吃冷掉的包子,卻從未聽過這種近乎崩潰的顫音。

“具體位置?”他壓着喉結問,另一隻手已經抓起桌上的證物袋。

錄音筆在密封袋裡投下細長的陰影,像柄未出鞘的刀。

“高爐區最裡面那座,”老鐵吸了口氣,像是在吞咽恐懼,“當年他們把九個匠人按在鐵水前,說‘喊名字的舌頭要熔進鍋’。現在現在那鍋還在吸名字,吸夠九個,它就能”

“能怎樣?”沈默打斷他,指尖快速劃過電腦屏幕上的脈沖軌迹圖。

城東鑄鐵廠的坐标在地圖上跳動,像顆紅色的心髒。

“能讓人徹底變成‘沒名的’。”老鐵的聲音突然低下去,“沒名的人,連鬼都不認。”

通訊聲“咔”地切斷。

沈默盯着黑屏的手機看了三秒,轉身抓起外套時撞翻了椅子。

金屬椅腿擦過地面的尖嘯裡,他聽見自己的心跳——不是恐懼,是興奮。

當邏輯鍊出現缺口時,他的血液總會燒得更燙。

阿黃的改裝卡車停在樓下,引擎轟鳴聲像頭蓄勢的野獸。

副駕駛座上,小舟正用手語和後視鏡裡的自己對話,看見沈默上車,手指猛地攥成拳,又緩緩張開——這是他們約定的“危險預警”手勢。

“老鐵說鑄鐵廠是第九口鍋,熔過九個匠人的舌頭。”沈默把手機扔給阿黃,“查1958年市鋼鐵廠檔案,關鍵詞:逃工、私刑、鑄鐵爐。”

阿黃的機械義肢在方向盤上敲出規律的節奏,左眼的電子屏閃過數據流:“已同步陳工雲端,他說二十分鐘前接收到廠區金屬構件的異常共振波,頻率和脈沖日志吻合。”

卡車碾過鐵軌時發出悶響。

沈默透過車窗看見鑄鐵廠的鐵門歪斜着倒在地上,門楣上“國營東源鑄鐵廠”的紅漆大字褪成了粉白。

月光從破損的頂棚漏下來,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斑,像被揉皺的銀箔。

“溫度異常。”阿黃突然刹車。

他的機械手指按在鐵軌上,義肢關節處的指示燈由綠轉橙,“表面32c,内部檢測到50hz低頻振動,和鐵脈脈沖頻率一緻。”

沈默蹲下身,指尖輕觸鐵軌。

金屬的餘溫透過手套傳來,像有人在底下輕輕呼吸。

他擡頭時,正看見小舟摘下降噪耳機,将耳塞貼在高爐的磚牆上。

少年的睫毛劇烈顫動,蒼白的臉漸漸漲紅,突然踉跄着後退兩步,從随身的帆布包裡抽出速寫本,鉛筆尖幾乎戳破紙張:

“鍋裡有人說話他們在喊自己的名字,一遍遍喊,怕被忘了。”

沈默的瞳孔微縮。

他摸出随身攜帶的法醫勘查箱,取出便攜放大鏡,沿着高爐内壁緩慢移動。

爐口内側的鏽迹下,細密的劃痕像無數條扭曲的蟲,在放大鏡下顯出深淺不一的痕迹——最上面一排是“王大柱”,字迹工整,筆畫深嵌進鑄鐵;往下是“李招娣”,筆鋒發顫,像是被按住手腕寫的;再往下,“張鐵根”三個字已經模糊,最後一排則完全成了亂碼般的鏽線,幾乎與金屬融為一體。

“名字被抹除的過程。”他低聲說,“從被清晰記憶,到被刻意遺忘,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