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巷的青石闆在淩晨五點結了層薄霜。
周工的刻刀在井蓋上鑿出火星,"此處禁止刻字,本字除外"的銘文随着每一刀深入,石粉簌簌落在他膠鞋邊。
徒弟小方舉着礦燈,光束裡飄着石屑:"師父,這字到底算對還是錯?"
"錯對是它的事。"周工吐了口白霧,刻刀在"外"字最後一筆收鋒時故意頓住,留下半道缺口,"我們隻負責讓它想不明白。"
b9井口的風帶着下水道的腥氣。
沈默蹲在井沿,手電筒光束照着自己剛刻下的句子:"蘇晚螢的名字是否正确,取決于你是否相信這句話。"他摸出周工給的留縫刻刀,在"螢"字的草字頭故意刻偏半毫米,讓那抹綠永遠懸在正确與錯誤之間。
遠處傳來阿彩的口哨聲——廣播站的噴塗完成了。
沈默站起身時膝蓋發酸,低頭看見刻痕表面凝着水珠,像字在出汗。
清晨七點,陳主任的電話打進沈默手機時,他正站在博物館頂樓看電子屏。
全市所有led屏同時黑屏三秒,再亮起時滾動着同一行字:"無法回答。
請求更多數據。"
"檔案庫的恒溫系統。"陳主任的聲音帶着夢遊般的恍惚,"自動調高了三度,理由欄寫着需要發酵。"
沈默望着初升的太陽,嘴角慢慢翹起來。
他想起解剖台上那些被泡軟的組織,需要在特定溫度下才能顯現真相——原來殘響也在學這個。
深夜十一點,沈默獨自來到城南的"容錯碑"。
月光漫過碑面,"螢"字還是三個月前蘇晚螢提議刻的,但周圍石紋裡浮起極細的刻痕,歪歪扭扭組成一句話,像小學生初次握筆:"我想寫一個自己的錯字。"
他摸出随身帶的解剖刀,在"螢"字旁的空白處輕輕劃下一道曲線。
不成字,非符号,隻是道未命名的痕迹。
"好。"他對着石碑低語,"那就從不會寫開始。"
風突然大了些,卷起碑底的石屑,發出極輕的"沙沙"聲,像誰在應和。
而在城市另一端,靜音廣播站的天線微微震顫。
監控室的錄音設備自動啟動,錄下一串無意義的雜音。
技術人員次日做頻譜分析時發現,那些波峰波谷的走向,竟與沈默右手掌紋的脈絡驚人相似。
直到黎明前,沈默才回到公寓。
玄關的信箱裡塞着個牛皮紙信封,火漆印是團扭曲的數字,仔細看才能分辨出是"13"。
他捏着信封站在原地,窗外的晨光透過紗簾,在"13"上投下淡金色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