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時,所有人的動作都帶着微妙的默契——沒人把椅子轉向13号的方向,甚至倒茶時杯口都刻意避開那個位置。
沈默數着牆上的挂鐘,分針掃過12的瞬間,頂燈突然閃了三閃。
"咳咳"坐在2号位的劉教授突然捂住脖子,臉漲成豬肝色。
他的手指在脖頸抓出紅痕,卻看不見任何勒痕。
等沈默沖過去時,劉教授的瞳孔已經擴散,脖頸上漸漸浮現出環形淤痕,像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看椅背!"蘇晚螢的聲音帶着顫音。
13号椅背上,暗紅的字迹正從木紋裡滲出來,筆畫歪扭得像孩童塗鴉:"少一人。"
沈默的呼吸突然急促——他前晚在容錯碑邊記錄的異常氣壓波動,此刻正以同樣的頻率在13号椅周圍跳動。
氣壓計顯示:空椅附近氣壓下降了13帕。
淩晨一點,3号位的張醫生捂着腦袋栽倒。
解剖刀劃開顱骨時,沈默的手第一次抖了——腦血管像被人用鋼筆反複勾勒,螺旋狀的扭曲紋路和他在紫外線下看到的請柬痕迹一模一樣。
"沈醫生!"小舟拽了拽他的衣角,指向天花闆通風口。
一張泛黃的紙頁正挂在風葉上,邊緣被吹得嘩嘩作響。
那是十年前會議的原始簽到表複印件,"第十三人"簽名欄的字迹比其他名字淡了兩個色号,紙纖維有明顯的拼接痕迹。
陳主任的電話在這時打進來:"比對結果出來了,第十三人的簽名是模仿的。
當年那人因為急性肺炎住院,根本沒來過會場。"
休息室的白熾燈嗡嗡作響。
沈默把請柬、簽到表、氣壓數據攤在桌上,十二雙眼睛全盯在他臉上。"它要的不是殺人。"他的聲音像解剖刀劃開肋骨,"它要的是完整——十年前那場會議,因為第十三人缺席,它的執念卡在了未完成的狀态。
現在它在補全這個儀式。"
他抽出随身的空白筆記本,封皮上沾着前兩日在容錯碑邊蹭的石粉。"它需要第十三人的存在,那我們就給它一個存在。"筆鋒落下時,墨痕在"你從未在這裡,所以不必回來"的字迹上暈開,"但這個存在,必須是我們定義的。"
當他把筆記本輕輕放在13号椅上時,整間會議室的燈光突然熄滅。
黑暗裡,蘇晚螢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紋路又開始發燙,但這次沒有閃現畫面,隻有某種粘稠的、猶豫的情緒裹住她的指尖。
燈再亮時,椅背上的血字還在,但"少一人"的"少"字最後一捺拖得老長,像被誰硬生生拽住了筆鋒。
監控室的技術員後來指着回放畫面說:"有那麼一秒,鏡頭裡多了道影子。
它擡手要碰那本子,可剛碰到封皮就縮回去了,跟被燙着似的。"
沈默沒看監控。
他蹲在劉教授倒下的位置,用棉簽蘸取地面的痕迹——不是血,是極細的碎紙渣,在燈光下泛着淡藍。
窗外的雨還在下,打在破損的玻璃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像誰在隔着毛邊紙寫字,又像誰在撕什麼東西,撕得很慢,很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