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第1頁)

消毒水的氣味鑽進鼻腔時,沈默的後槽牙已經咬了整整十分鐘。

他的指尖抵在顯微鏡調節旋鈕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眼前的投影屏裡,那團淡藍色有機組織正随着蘇晚螢的心跳收縮——街道脈絡、建築輪廓,連轉角處那尊缺了半隻耳朵的陶俑,都與回聲博物館三層b區的展陳布局分毫不差。

"沈醫生。"老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着常年與福爾馬林打交道的沙啞。

沈默沒回頭,直到将目鏡裡的細胞結構與三年前"紅傘巷缢亡案"的殘留分子圖譜重疊,才猛地攥住鼠标。

屏幕上彈出十七份檢測報告,每份末尾的"殘留介質成分"欄裡,此刻都被他用紅色熒光筆圈出——矽酸鹽、骨膠、氧化鉛,正是投影屏裡"微型建築"牆體的主要成分。

"她不是容器。"沈默的喉結滾動,聲音像碎冰磕在解剖盤上,"我們才是搬運工。

每次終結殘響,其實是把它們"他頓了頓,指尖重重戳向蘇晚螢手背的靜脈,"塞進了這裡。"

老陳把血液分析單放在床頭櫃上時,玻璃台面發出清脆的響。

沈默餘光瞥見老人指節上的褐色藥漬——那是長期浸泡樣本留下的痕迹。"白細胞計數正常。"老陳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像解剖刀,"但它們在搬運非蛋白顆粒。"他用鉛筆尖點向分析單上的動态圖,"看這個軌迹,像在建城。"

病床另一側突然傳來悶響。

沈默轉頭時,正看見小舟跪坐在地闆上,後背繃成弓弦。

少年的手掌緊貼瓷磚,指節因用力而泛青,眼尾泛紅。

他擡頭時,瞳孔劇烈震顫,手指在眼前快速劃動:"牆裡有聲音。"

沈默抄起床頭的聽診器,橡膠管在掌心繃直。

當金屬聽頭貼上牆面時,他的呼吸驟然停滞——那是他昨日在博物館對蘇晚螢複述"錯字碑事件"的聲音,語速慢得像被拉長的橡皮筋,每個音節都帶着潮濕的黏膩感,仿佛被某種東西反複咀嚼過。

"叩叩。"

病房門被推開的瞬間,周工帶着鐵鏽味擠了進來。

老人懷裡抱着塊巴掌大的鏽鐵片,邊緣還沾着b9井底的泥。"井壁摳下來的。"他把鐵片放在床頭櫃,與老陳的分析單并排,"那滴水珠撞出的響,我聽着像刻刀落石。"

監護儀的滴答聲突然變調。

沈默的注意力剛轉回牆面,就見鐵片表面泛起細密的反光——極細的刻痕正沿着金屬紋路生長,像某種活物在表皮下爬行。

他摸出随身的摩斯碼手冊,比對三秒後,後頸汗毛根根豎起:"這是我剛才說的話變形了。"

老陳湊近鐵片,鏡片上蒙了層白霧:"它不是記錄。"他的聲音輕得像怕驚醒什麼,"是反刍。

把我們的邏輯嚼碎了,再吐出來。"

夜更深了。

沈默給蘇晚螢掖被角時,指尖觸到她手腕的皮膚——涼得像停屍房的金屬台面。

他正想調高暖氣,病床上的人突然睜開眼。

瞳孔是擴散的,像兩滴化不開的墨。

蘇晚螢的嘴唇動了動,沈默俯下身,聽見極輕的氣音:"别燒信燒了也留不下灰。"

監護儀的警報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