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護儀的蜂鳴聲像根細針,正往沈默耳膜裡鑽。
他盯着那道平得詭異的綠線,喉結動了動——這不是死亡線,死亡線該是徹底的靜默,而此刻儀器裡的電流聲正随着城市電網的頻率微微震顫,像是有隻無形的手攥着導線,在給蘇晚螢的心髒打節拍。
"她又昏了。"周工的聲音帶着砂紙摩擦般的粗粝。
沈默這才發現蘇晚螢的手指不知何時松開了他的手腕,指甲壓出的月牙印還泛着紅,人卻像被抽走了最後一絲生氣,睫毛沾着薄汗,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
"推去搶救室。"他聲音比平時低了兩度,伸手去扶擔架,指尖碰到蘇晚螢手背時頓住——皮膚溫度正常,可觸感像隔着層極薄的膜,那種不屬于人類的滑膩讓他後槽牙發酸。
搶救室的日光燈在頭頂嗡嗡作響。
沈默站在觀察窗前,看着護士給蘇晚螢紮指尖取血,突然轉身對阿彩說:"把顯微鏡推過來。"
"你要在這兒?"阿彩挑眉,卻沒多問,三兩下把便攜式顯微鏡搬到操作台上。
沈默接過血片時,手套上還沾着蘇晚螢的體溫。
鏡頭調焦的瞬間,他的瞳孔猛地收縮——紅細胞邊緣泛着不自然的銀邊,每個細胞内部都嵌着蛛網般的紋路,細得幾乎看不見,卻精準得像是用納米刻刀雕出來的。
"這是"阿彩湊過來看,倒抽一口冷氣,"電路?"
"生物接口。"沈默的聲音發緊。
他想起上個月在下水道裡發現的黏液,那些包裹着枯葉顯露出的結案報告字迹,此刻在顯微鏡下的血細胞裡,他竟看出了相似的編織邏輯——不是自然生長,是某種存在在"改造"。
"沈哥!"
小舟的手語打斷了他的思路。
這孩子不知何時摸到了他身邊,蒼白的指尖在眼前快速跳動。
沈默認得這些手語:他總說能"摸"到文字的情緒,此刻他閉着眼,額角滲着汗,手卻比任何時候都用力——"你們的血不再對話了。
現在是一個在命令,另一個在服從。
順序變了。"
沈默下意識去摸掌心的刀痕。
那道跟了他七年的舊疤,不知何時開始泛着淡青色,此刻在燈光下竟與蘇晚螢腕間若隐若現的殘光紋路重疊,像兩條蛇首尾相纏,形成個閉合的環。
"反獻祭儀式。"阿彩突然翻出個油布包,裡面是本邊角卷翹的舊筆記本,"我奶奶說過,要讓獵食者吐出來,就得讓獵物變得無法消化。"她指着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字,"你那封沒寄出去的拒收回信,燒了。
灰燼别撒,混進她的點滴裡。"
"胡鬧!"周工拍了下桌子,震得顯微鏡晃了晃,"那信裡全是你對父親的怨,燒了的情緒最毒,會污染她的神志!"
"可如果她本來就是個容器呢?"阿彩的塗鴉外套在燈光下泛着刺目的橘紅,"我們得讓這個容器爛在它胃裡。"她盯着沈默,"你敢賭嗎?"
沈默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