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3頁)

金三錢靜靜地聽着,手裡慢條斯理地撣着灰塵,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直到陳墨白說完,他才放下雞毛撣子,走到櫃台後,拿出兩個粗瓷大碗,拎起爐子上一直坐着的大銅壺,沏了兩碗濃酽的高末兒。

“坐下,喝口茶,定定神。”他将一碗茶推到陳墨白面前,自己端起另一碗,吹着氣呷了一口,才緩緩開口,“趙明遠那小子,眼高手低,心術不正,栽跟頭是早晚的事。隻是沒想到,他把老聞也拖下了水。”

“金爺,您知道秦家?”陳墨白急切地問。

“哼,琉璃廠混飯吃的,誰不知道他秦家?”金三錢冷笑一聲,“秦老狗當年就是個坑蒙拐騙的主兒,仗着有點眼力,專幹些下套做局、強買強賣的勾當。後來發了家,洗白開了公司,底子還是黑的。到了秦遠山這輩,更是青出于藍,手黑心狠,胃口大得很呐。”

“那…那張借據…”

“借據?”金三錢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秦老狗雖然不是東西,但極好面子,借錢抵押這種事,他就算砸鍋賣鐵也會偷偷贖回來,絕不會留下把柄。那行‘扳指已贖’的字,我記得當年還是我親眼看着老聞寫上去的。現在被遮了?”他冷哼一聲,“趙明遠真是狗急跳牆,這種一眼就能拆穿的把戲也敢用?怕是被人當了槍使還不自知。”

“您的意思是…”

“意思?”金三錢瞥了他一眼,“意思就是,從趙明遠上當開始,到後來他找你師父求救,再到今天這通電話,可能都是人家計劃好的。目的,恐怕不單單是為了錢。”

陳墨白感到一股寒意:“不是為了錢?那為了什麼?”

金三錢沉默了片刻,目光似乎無意地掃過陳墨白的胸口(那裡揣着玉璜),緩緩道:“有些東西,比錢值錢得多。有些舊怨,也不是錢能化解的。秦遠山逼得這麼急,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放下茶碗,正色道:“小子,當務之急是兩件事:第一,确保你師父在醫院絕對安全,我會托幾個老夥計幫忙照看着。第二,你要立刻找到趙明遠,趕在秦遠山的人之前找到他!他是關鍵人證,也是破局的關鍵點!他現在處境很危險!”

“可是師叔他神出鬼沒,電話也打不通,我去哪裡找?”

金三錢沉吟片刻,走到裡間,拿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遞給陳墨白:“你去這個地方,找一個叫‘順子’的人。他是這一片的‘包打聽’,鼻子比狗還靈。就說是我金老三讓你去的,給他看這個。”他又從櫃台裡摸出一枚舊銅錢遞給陳墨白。

陳墨白接過名片和銅錢,隻見名片上隻有一個模糊的地址“崇文門外花市頭條胡同7号院”,和一個手寫的電話号碼。銅錢則是一枚普通的康熙通寶,但邊緣被磨得十分光滑。

“記住,”金三錢神色凝重地叮囑,“找到趙明遠,問清楚來龍去脈,但千萬别信他的一面之詞,更不要把他給你的任何東西拿去給秦遠山!拿到真實口供,錄下來,這才是保命的籌碼!快去吧,時間不多了!”

陳墨白不敢耽擱,謝過金三錢,匆匆離去。

根據名片上的地址,他七拐八繞,終于在一條狹窄擁擠的胡同深處,找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大雜院。院裡晾曬着各式衣物,幾個老人坐在屋檐下聊天打牌。

他敲響了7号房的木門。等了許久,門才開了一條縫,露出一張睡眼惺忪、胡子拉碴的瘦臉,警惕地打量着他:“找誰?”

“請問順子哥在嗎?金三錢金爺讓我來的。”陳墨白遞上那枚康熙通寶。

那人看到銅錢,愣了一下,接過仔細看了看,這才打開門:“進來吧。”

屋裡光線昏暗,堆滿了各種舊書報和雜物,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煙味和黴味混合的氣味。那瘦子,順子,打了個哈欠,癱坐在一把搖椅上:“金老頭好久沒指活兒來了。什麼事,說吧,找人還是問事?”

“找人。我師叔,趙明遠。”陳墨白将情況簡單說了一下。

順子眯着眼聽着,手指有節奏地敲着椅子扶手:“趙明遠…潘家園開店的那個?聽說捅大婁子了。龍哥那幫人也在滿世界找他呢。”

“您有辦法嗎?酬勞好說。”

順子嘿嘿一笑:“找我可比找龍哥貴。先這個數。”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

“三千!定金!”順子撇撇嘴,“這活兒風險大,得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