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目光冰冷,他想到的更多。商會不僅僅是賺錢的工具,更是他維系東南信息網絡、暗中支持俞大猷海防的重要渠道。打掉商會,就等于斷了他的一條臂膀,也沉重打擊了東南的經濟命脈。這背後,會不會與朝中那些反對清查莊田、忌憚他影響力的勢力有關?他們不敢直接對付他,便選擇對他看似最薄弱的商業根基下手?甚至,可能與那神秘的“清水教”以及草原勢力也存在某種聯動?畢竟,擾亂東南财賦重地,符合所有企圖颠覆現有秩序者的利益。
“婉娘,冷靜。”許墨扶蘇婉坐下,沉聲道,“此刻慌亂正中敵人下懷。商會是你我心血,更是東南商貿支柱,絕不能垮。”
他立刻做出決斷:
第一,穩定内部。由蘇婉親自執筆,以最強硬的口氣向商會各分号發出密令:一是嚴密封鎖消息,對外統一口徑稱船隊遭遇罕見風浪有所損失,正在處理;二是即刻起,所有重要船隊航行必須加倍護衛,變更預設航線,實行嚴格的保密和審查制度;三是在商會内部展開秘密而徹底的清查,重點排查能接觸到核心航運計劃的高層管事和賬房,許墨讓老金派精幹人手協助。
第二,外部施壓與調查。許墨以“前兵部尚書”的身份,分别給兩廣總督和廣東巡撫去信,不是求助,而是“通報情況”。信中措辭嚴厲,指出匪徒擁有西夷炮艦已非普通海盜,事關海防安全和國家體面,敦促他們立即派水師巡剿,并徹查沿海是否有人與匪徒勾結。同時,動用與澳門葡萄牙商人有限的“友好”關系,暗中打聽近期是否有不明身份的西方冒險家或退役軍官大規模出售或租賃戰艦。
第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許墨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吩咐蘇婉,動用商會秘密資金,通過地下渠道,向活躍在南海一帶、與“翻海蛟”等勢力有仇怨或有競争關系的其他海商團體乃至亦盜亦商的力量,發出懸賞:提供劫掠商會船隊的匪徒确切情報者,重賞;能襲擾或重創該股匪徒者,賞格翻倍!他要讓海水變得更渾,讓那些躲在背後的敵人也嘗嘗被暗中觊觎的滋味。
“夫君,這是要與他們打一場商戰和暗戰嗎?”蘇婉擔憂地問。
“不止是商戰。”許墨看着窗外,目光仿佛能穿透千裡,看到那片波濤詭谲的海域,“這是敵人砍過來的第一刀,我們不能隻格擋,必須找準機會,狠狠還擊,把那隻揮刀的手揪出來!商會不能倒,東南商路不能亂,否則,俞大猷的水師将成為無根之木,朝廷的賦稅将失去重要來源,這動蕩的局勢将更加不可收拾。”
他握住蘇婉冰涼的手,語氣堅定:“婉娘,這是我們遇到的最大挑戰之一,但也是徹底看清敵人面目的機會。穩住商會,查出内奸,摸清匪徒底細,這三件事,必須同時進行,而且要快!”
蘇婉看着丈夫堅毅的側臉,心中的慌亂漸漸被一股決絕取代。她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商會是我的陣地,我不會讓它垮掉。”
廣州的噩耗,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在守拙園激起了巨大的漣漪。許墨知道,對手已經圖窮匕見,不再局限于朝堂的陰謀或者遠方的威脅,而是将戰火直接燒到了他的家門口。這場圍繞商會展開的明争暗鬥,将是一場考驗财力、智慧、人脈和意志的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