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壩上的日子,苦得超乎林春的想象。

這裡隻有幾間快要被風沙埋住的土坯房,和一個沉默寡言、負責看守物資的老漢,大家都叫他老楊頭。

水是定量配給的,帶着一股濃濃的土腥味。食物粗糙簡單,幾乎看不到綠色。

最折磨人的是風,幾乎日夜不停地呼嘯,卷着沙子無孔不入,睡覺時都能感覺到細沙落在臉上。

但林春沒有哭,也沒有抱怨。

她的話本就不多,經曆了這麼多以後,更是少的可憐,幾乎變成了一個啞巴,整日沉默。

每天天不亮,她就跟着老楊頭和其他兩個同樣被“發配”來的、成分不好的中年人去固沙。

林春的工作主要是栽種沙柳和駱駝刺,用粗糙的雙手,在松軟的沙地裡挖坑,插下枝條,再用力把沙土踩實。

動作從一開始的笨拙生疏,到後來的逐漸熟練。

她的手很快就磨出了血泡,血泡破了,結成厚厚的老繭,比以前更甚。

老楊頭話很少,偶爾會指點她幾句:“坑再深點,不然風一吹就跑了。”

“那邊沙坡陡,小心點走。”林春就默默點頭,照做。

另外兩個一起幹活的人,一個是被打為“右派”的老先生,姓陳,總是佝偻着背,眼神渾濁。

另一個是丈夫跑了、自己帶着個“資本家小姐”帽子被送來的女人,叫吳嬸,臉上總帶着愁苦。

他們彼此之間很少交流,各自埋頭幹着活。

晚上,回到四面漏風的土坯房,林春就着昏暗的燈光,跟着陳老先生認字。

陳老先生起初很驚訝,在這個朝不保夕的地方,居然還有人想學認字。

但他沒多問,隻是默默地教。

林春學得很認真,一筆一劃,像是要把過去所有的愚蠢和欺騙,都用這些方方正正的字塊填平。

吳嬸有時會偷偷抹眼淚,想她那個沒良心的丈夫,想她不知道在哪裡的孩子。

林春不會安慰人,隻是默默地遞過去一碗熱水。

在這裡,衆人的痛苦不一樣,卻是相通的。

偶爾,在極度疲憊的深夜,那些被林春刻意遺忘的畫面會闖入腦海,許墨白溫柔的謊言,賀凡洲虛僞的關切,還有那甜膩到讓她嘔吐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