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在極度疲憊的深夜,那些被林春刻意遺忘的畫面會闖入腦海,許墨白溫柔的謊言,賀凡洲虛僞的關切,還有那甜膩到讓她嘔吐的蛋糕。
她的心口還是會一陣尖銳的刺痛。但林春不再流淚。眼淚在這裡毫無用處,隻會迅速被風幹。
她開始從這種日複一日的、與風沙搏鬥的艱苦中,感受到一種奇異的平靜。
賀凡洲找林春費了不少力氣,這裡辨不清方向,連問路都找不到人。
終于,他靠着一路打聽,找到了林春。
昏黃的天地間,一個穿着舊棉襖的瘦小身影正在沙地裡插着沙柳枝條。風沙很大,她動作有些笨拙,但很專注。
他走過去,喊了一聲:“小春。”
林春動作停住,緩緩直起腰,轉過身。
賀凡洲幾乎沒有認出來林春,過去林春的眼神總是怯懦的,自卑的,從來不敢正眼看他,但如今她眼神裡全都是堅毅的光。
賀凡洲心裡咯噔一下。他準備好的話卡在了喉嚨裡。
“小春,我來看你。”他盡量讓語氣溫和,“這裡太苦了,跟我回去。”
林春沒說話,重新彎下腰,繼續栽樹,好像他不在。
賀凡洲上前一步:“小春,你聽我說!之前是我不對,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保護?”林春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帶着冰冷的嘲諷,“你說的保護就是把我和蛇關在一起,任由我被咬痛苦是嗎?”
賀凡洲臉色一白,“小春”
“賀凡洲,”林春打斷他,依舊沒擡頭,“别再說這些了。你們為了雲玉,把我當墊腳石,我認了。”
她擡起眼,目光銳利冰冷,“現在我走了,不礙你們的眼了。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
“我不是”賀凡洲想辯解,卻說不下去。
“你回去吧。”林春背對着他,語氣平淡卻決絕,“這裡沒有你們要找的林春,以前的林春已經死了。”
說完,她不再理他,繼續栽樹,一遍又一遍。
賀凡洲站在原地,穿着體面的呢子大衣,卻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風沙打在他臉上,他看着林春單薄卻挺直的背影,第一次清楚地意識到——她是真的不要他們了。
這種認知讓他心裡發慌,一種陌生的悔意慢慢湧上來。他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最終隻能轉身,狼狽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