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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墨白是從父親略帶不滿的訓話中,隐約得知周專家被調離一事的。

父親沒有明說,隻提醒他注意影響,“不要因為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和事,牽連到自己和雲玉”。

許墨白立刻想到了林春。他幾乎是沖去找賀凡洲。

“是不是雲玉做了什麼?”他抓着賀凡洲的胳膊,語氣急促,帶着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恐慌。

賀凡洲甩開他的手,臉色陰沉地走到窗邊。

“你現在才來問?當初為了雲玉的名額,我們把她逼到壩上的時候,你怎麼沒想過她會不會被牽連?”

“那不一樣!”許墨白下意識地反駁,聲音卻有些虛,“那時隻是,現在她”

“現在她怎麼樣了?”賀凡洲猛地轉身,眼底布滿紅血絲。

“現在她好不容易抓住一根稻草,想靠自己活出個人樣,就有人連這根稻草都要抽走!”

“許墨白,你告訴我,哪裡不一樣?是因為當初你覺得她無足輕重,現在發現她居然沒被壓垮,心裡不舒服了嗎?”

許墨白被賀凡洲連珠炮似的質問逼得後退一步,臉色煞白。賀凡洲的話像一把刀子,精準地剖開了他連自己都不願深想的隐秘心思。

“我,我不知道雲玉會。”他艱澀地辯解。

“你不知道?”賀凡洲冷笑,“雲玉是什麼樣的人,你我心知肚明!”

“她怎麼可能容忍林春這個名字,再次出現在我們的世界裡?”

許墨白啞口無言。他想起雲玉近來偶爾流露出的、對壩上消息的過分關注和那些看似無意的擔憂。

他一直以為那是女孩家的敏感和多慮,此刻才驚覺,那可能是精心算計的序幕。

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和憤怒攫住了他。

他既惱怒雲玉的插手,更痛恨自己的後知後覺和内心深處那絲對林春境遇的隐秘關切。

“我去找雲玉說清楚!”許墨白轉身就要走。

“站住!”賀凡洲喝住他。

“你現在去說什麼?質問她?讓她停手?許墨白,你别天真了!你難道要為了林春,跟雲玉翻臉嗎?别忘了你的前途,你們兩家的關系!”

許墨白的腳步釘在原地,拳頭緊握,指節泛白。賀凡洲的話像一盆冷水,澆滅了他沖動的怒火,卻也讓他更加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身處的囚籠。

壩上的日子變得更加艱難。周專家離開後,新的負責人尚未到位,物資調配似乎也慢了下來。

之前因為周專家而帶來的一點關注和資源,如今都消失了。治沙站又變回了那個被遺忘的角落。

林春變得更加沉默。她依舊每天去試驗區,記錄數據,照料樹苗,跟着陳老先生學習。隻是眼神比以前更加堅毅,甚至帶上了一絲決絕的狠勁。

她清楚地知道,雲玉的打擊來了。

這一次,她不再像當初那樣隻能被動承受,絕望逃離。

她手裡有周專家留下的書籍和資料,有這幾個月學到的知識,有這雙手磨出的繭子和這顆不再輕易相信任何人的心。

許墨白終究沒能忍住。他利用父親的關系,争取到了一個“視察基層治沙成果”的差事,目的地直指壩上。

這個借口并不算高明,但他顧不了那麼多了。他必須親眼去看看,林春到底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