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裡,原來那小子揣着偷偷攢下的兩個冷饅頭,趁着月光溜出宗門,往後山跑。
我聽聞後山深處生着「洗靈草」,此物可洗髓換骨,或許真能讓僞靈根脫胎換骨。
可後山哪是那麼好闖的?沒走多遠,他就撞上了青紋狼。
那狼身形高他半頭,青黑皮毛泛着幽光,深色斑紋如鬼面,一雙綠瞳死死鎖住他,仿佛盯着已到嘴邊的血食。他想跑,腿早就吓軟了。
青紋狼撲過來的時候,他隻來得及用胳膊擋了一下,狼爪如利刃般撕開他小臂,鮮血瞬間汩汩而出。
他跌跌撞撞地逃,狼影如影随形,利爪一次次撕破他的衣服,最後那記利爪直貫胸膛,血花如紅梅般迸濺開來。
原來那小子拼着最後一口氣,跑回了紫陽山腳下的亂石堆,眼前越來越黑,最後看到的,是通天峰上飄在雲霧裡的紫色宮殿。
那是他向往了快一年的仙門,可到死,他都沒真正進去過。
「呼呼」粗重的喘息聲在耳畔回蕩,冷汗順着臉頰滑落,滴在傷口上,疼得他渾身戰栗。
我終于徹底明白了,自己并非死了,而是穿越了,從那個被債務壓得喘不過氣的三十五歲男人,變成了這個在修仙界想活下去都難的十六歲少年。
我緩緩擡起手,凝視着這雙瘦弱且布滿傷痕的手,這絕非他前世那雙在鍵盤上飛舞、在合同上揮灑、在催款單上緊攥的手。
這雙手瘦小幹癟,指關節處布滿了厚厚的老繭,手心橫亘着幾道尚未愈合的傷口,皆是往昔被人欺淩時留下的痕迹。可就是這雙手,現在卻攥着比上輩子更難的絕境。
前世好歹風光過,享過家人的溫情,這輩子,剛睜眼便要直面死亡。
遠處,腳步聲混着少年的吆喝聲突然響起來,而且越來越近
“快點找!掌門說了,私自跑出去的弟子,就算死了,也得把屍體拖回去!不能讓妖獸叼走,丢了咱們紫陽宗的臉!”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我如今這副模樣,别說反抗,連站起身都艱難。
要是被那些弟子找到,輕了被當成“叛逃弟子”拖回去受罰。
我想起原來那小子記憶裡,雜役院的懲罰有多狠。
關柴房餓三天是常有的事,重則會被鞭子抽得皮開肉綻,扔到黑木林砍柴,能否活着回來全憑運氣;更甚者,說不定會被直接打死,如同踩死一隻螞蟻般輕易。
我不能被找到。
上輩子在凡間吃的苦,被催債電話逼到牆角的窒息感,看着爹媽偷偷抹淚卻幫不上忙的愧疚,早就教會我一個道理:
就算掉進泥坑裡,也得先保住命,才有機會爬出來。
我咬緊牙關,雙臂顫抖着撐住冰冷的地面,一點一點艱難地向亂石堆深處挪去。
胸口傷處蹭上粗糙的石頭,疼得我眼前陣陣發黑,好幾次都險些暈過去,但我咬着牙不敢停下。
腳步聲由遠及近,那些人的說話聲也愈發清晰可聞。
“你說那個呂鐵,是不是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