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逢亂世自有亂中作樂人愛寶藏終因寶藏丢小命
初夜時分,京城某豪華舞廳内,雲集了京城各界名流和一群珠光寶氣的太太、夫人、交際花。不管世道怎麼亂戰争怎麼打,樂兒是照舊要取的。
舞會還沒開始,打扮得光光鮮鮮的男男女女呷着水酒,或坐或立,或在酒桌間人群裡遊走竄動,打着招呼打着哈哈營營嗡嗡交頭接耳寒喧着閑聊着調笑着,說着許多有趣的話兒。
一張酒桌邊,一個四十多歲的秃腦門胖子似要顯示他的消息靈通,沒遮沒攔地咋唬說:諸位,可靠消息,聽說美、英撮合直奉聯手對付馮玉祥革命的事兒近日弄成了呢!山西那個閻王已動作起來了,看來戰火馬上就要燒到咱們的門口了呢!
就有一片驚驚乍乍的聲音。
卻有一條喉嚨說,這事兒呀,老兄,可不是啥新聞了!說來姓馮的也太傾向赤色了,難怪人家美、英朋友都看不過去,沒見咱這京城裡讓共黨鬧得像啥話兒?
就有個女人的聲音接了,說你們這些男人呀,湊一塊兒不是政治就是軍事,一個個都啥人物似的!唉,真沒勁兒,這舞會都成政治軍事會了,還咋尋樂兒?
又有個男人打着哈哈說,密司李,親愛的,我看你呀還是趕緊收拾細軟早早躲黃浦灘去吧!不然槍炮一響驚得你花容失色丢了芳魂兒可咋辦?哈哈!
警察局長唐仁和的二房夫人唐太太是這兒的常客。局長大人多忙事,唐太太又年輕又時髦,咋耐得住寂寞?到舞廳和各種聚會消遣就自然成了她樂此不疲的喜好。這會兒唐太太正坐在舞廳一隅,同殷太太、八姨太有一句沒一句地拉着話兒。隻是今日她身旁少了個挺挺拔拔的青年男子,那是她表弟陸警官。以往這種場合總是她表弟陪她來的,今日表弟沒來,她總覺得少了點什麼,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樂曲終于響了起來,殷太太、八姨太先後雙雙對對進入舞池。唐太太突然站起來,帶着侍立一旁的貼身丫頭燕兒匆匆走出舞廳。
旁邊,一個穿西裝、打蝴蝶結的青年男子呷着紅葡萄酒,斜眼盯着俏麗的唐太太滾圓的屁股一掀一掀出門而去,放下酒杯,站起來往舞池人多處鑽了鑽跟出門去。
舞池裡,八姨太忽然撇開她的舞伴,步出舞池,向靠牆的一張酒桌走去,原來坐那兒的一個不引人注目的男人就立起來,悄沒聲地跟了出去。
京城牛街,燈光昏暗,行人不多。逢亂世,人膽小,大大小小的商号都已關門。酒館飯店倒還熱鬧,街邊的一些小攤小販也正是做生意的時候,要謀生計,也就顧不了那許多。
“嗨!拐拐上,注意倒!”随着一聲吆喝,一輛黃包車如飛而來。車上坐着唐太太和她的貼身丫頭燕兒。唐太太顯然有些興奮,不停地東張西望,不停地同燕兒說些什麼。燕兒卻顯得有些茫然,手上抱着一大堆大大小小的食品包兒、糖果盒兒。
黃包車在一巷口停下,唐太太跳下車來,打發走車夫,向燕兒吩咐了幾句,接過食品包兒、糖果盒兒獨自走進巷内。
唐太太在巷内一小院門前站下來,巷頭巷尾掃一眼,叩門輕喚:“表弟!表弟……”
院門吱呀開了個縫兒,身着便裝的陸警官露半邊身子探頭一看,驚喜地:“是你,哈!虧你還想着咱!”
這是一座獨家小院,院内有花有草有樹木,昏暗中也不知是啥名目。房子倒還寬敞,一正一偏兩排屋子,斜着那排屋子一律落了鎖,正屋大門開着,側屋裡有燈光,顯見着陸警官是住正屋了。
二人進了屋,穿過客廳,直奔陸警官住着的側屋。唐太太一坐下來,就甩着手帕兒直嚷:“呀,累死我啦!貓攆着的小鼠兒樣一溜煙颠來,又怕遇着啥人,火急急的,心顫顫的!”
陸警官嘻着臉湊上去:“咋到現在才想起來看看?唉,悶死我啦!真不知姐夫和你玩的啥把戲!瞧,這是人呆的地方嗎?關禁閉似的!這麼躲躲藏藏不是更讓人懷疑嗎?”
唐太太:“你姐夫還一再叮囑我别來看你呢,說是怕暴露,他那邊一直是說你正在關禁閉反省呢!”
陸警官:“他是怕咱倆親近,怕咱倆那個……那個,嘻嘻!”
唐太太拍開他探身上的手:“規矩點,都啥時候了還不老實!你不是急着要出來嗎?好歹總算離開看守所了呀!先在這兒委屈陣兒吧,你姐夫說外頭輿論還很大,警備司令部姓劉的還在抓着禁宮那事兒作文章,要裁你個勾結匪人,盜竊珍寶,眼下正找你把柄呢!放心,有你姐夫在,有我在,過了這風頭兒怕還回不去咋的!”
陸警官:“可是……要讓我在這鬼地方貓到啥年月才算完?要不,我先到天津衛那邊玩一圈去……”
唐太太:“哪行,劉司令正好問你個戴罪潛逃呢!住這兒,萬一上頭較起真來,你還可立馬回看守所去,你姐夫那兒也就好搪塞了。隻要你姐夫不倒誰還能把你咋樣?你知道姓劉的同你姐夫是冤家對頭,他弄你是表面文章,抓住把柄把你姐夫搞垮才是真的呢!”
陸警官嘻皮笑臉攀住表姐雙肩,在椅子上挂了半邊屁股,拿指尖兒輕弄着她後胫窩兒,嘟着嘴道:“這麼說我是在替姐夫受洋罪了呵,那你可得好好慰勞小弟一番才對,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