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逢亂世自有亂中作樂人 愛寶藏終因寶藏丢小命(第3頁)

其實,這會兒劉司令心裡樂着呢!唐仁和同他向來不和,故宮禁衛的肥差兒下來,二人矛盾越發尖銳。他在牆外,姓唐的在牆内,若姓唐的知點趣兒,大家發财也就罷了。可那家夥就是死把住宮門,不讓他的人越雷池一步,這叫他怎麼不動氣兒?宮中鬧出那樁公案,據查唐仁和老婆的表弟有很大嫌疑。但那姓唐的手眼通天,也不知使了啥法兒,姓陸那小子關了沒幾天,就被批準保釋了。可姓唐的雖老奸圓滑,八面玲珑,也免不了有所疏漏,京城裡菩薩那麼多,他還能一一拜到?且事兒鬧那麼大,不查出個名堂咋以正視聽?是故,執政府迫于輿論就來了個面松内緊,繞過有幹連的唐仁和,密令他暗中偵察。按說,他要敷衍也不是不可以,他明白執政府不是非要拿姓唐的怎麼樣,随便捉兩個小毛賊宰了就可交差了事。可這大好機會他豈肯白白放過,誰教他姓唐的平日不給臉兒?這就怪不得他劉某公報私仇了!

更讓他興奮的是那姓唐的人精一個,卻管不了自己老婆,堂堂局長夫人偷人養漢,這事兒若捅出去,不把個京城鬧得沸沸揚揚才怪!唐仁和呀唐仁和,你這個老狐狸,姓吳的威風你得勢,姓馮的來了你得寵,端着段執政的飯碗兒,卻同張作霖、吳佩孚眉來眼去。你以為你會永遠左右逢源?你以為你是刮不倒的樹推不翻的山?哼,這回老子要叫你賠了夫人又折兵!

又想,定是那騷娘們央姓唐的将姓陸的小子從看守所弄出來的,一來好讓那小子有機會逍遙;二來方便二人幽會;其三可進可退,萬一大事不好,即可聞風而逃。想到二人在唐仁和庇護下,在那小院做那事兒,就陰陰地笑。合計若來他個拿奸拿雙,咋施個巧法兒将二人赤條條捉住,把那姓唐的羞死才好!忽又覺着不對勁兒:二人通奸定非一朝一夕,唐仁和老奸巨滑,生性多疑,能毫無查覺?就突地站定,回頭沖肖副官問:“你沒驚動他們吧?”

肖副官怔了怔,吞吞吐吐說方才他正在窗下偷聽當兒,院角樹上突然跌下個人來。奇怪的是那人一露相就同他一樣趕緊溜了。估摸是暗中盯那騷娘們梢兒的,或者……是姓唐的暗裡派來保護那小子的。”

劉司令眉頭驟地殺緊,沉吟道:“保護?不,不對!若姓陸的真同珍寶失竊案有關,姓唐的必受牽連。何況姓唐的是不是幕後主使都還難說……鑒于此,姓唐的必恨不能将其置之死地,以斷禍根,此其一;二人通奸已久,姓唐的不會毫無查覺,這亦可令姓唐的暗起殺心!此其二。姓唐的耳目衆多,我們暗中查訪此樁公案的事兒,他不會不知,故可斷定保護是假,防我們突然下手,掏走姓陸的是真!一但發覺我們有何不利之動作,他還極可能殺人滅口!你這一驚動,我料定姓唐的不下殺手也會立即将那小子轉移了!”

肖副官:“有理!有理!司令高明!”

劉司令大步走過來,猛一揮手命令道:“立即行動!把那小子給我抓來!”

肖副官:“是!”又顧慮重重地,“司令,這一來,咱可就同姓唐的撕破臉了……”

劉司令果決地:“快去!記住,要活的,有半點差池,我拿你是問!”

是夜,警察局長唐仁和家。偵緝隊長螳螂張正咬着耳朵向閉目靠沙發上的局座彙報情況。唐仁和聽着聽着臉上的随意肌就痙攣起來,突地暴起,一把抓了螳螂張:“啥?你他媽說啥?”又突地松開了手跌坐沙發裡,喘着粗氣問,“可是瞧真切了……這回你可是……瞧真切了?”

螳螂張戰戰兢兢地:“當然……當然,不是我……雖說不是在下……卻是手下弟兄親眼所見……”

“奶奶個熊!老子早瞅那小子賊眉鼠眼不是玩藝兒,這回那小子算是活到頭了!去!你立即帶幾個弟兄去把他給我做了!”

螳螂張說:“可是……夫人面前……”

唐仁和暴怒地:“奶奶個熊!你他媽聽我的還是聽她的?”

螳螂張:“是!是是!”轉身走。快出門時,唐仁和又擡手把他叫住,咽了口氣兒說:“得得得,别弄死了,弄廢,弄傻,讓他說不得話做不得那事兒就是了!”

螳螂張笑着心領神會地說:“局座放心,保證辦得妥妥貼貼,滴水不漏!嘻嘻!”

當晚,送走表姐後陸警官陡覺分外的寂寞,就找出瓶酒,就了表姐帶來的下酒菜和點心,獨酌獨飲起來。

這些日子他實在悶得慌,雖說隔三岔五可溜出去逛一遭,青樓妓院裡快活陣兒,卻總像作賊似的,不敢過份招搖,他本是個年輕又風流的主兒,平日裡威風八面,京城裡橫着來豎着去,哪受過這份洋罪?可宮中那樁公案确實把他吓了身冷汗,哪想到事兒會鬧那麼大,要不是有姐夫兜着,還不早将他鬧了個人仰馬翻?是故,他才肯接受表姐的安排,委委屈屈貓這兒來。

說來這事兒全怪那個叫青龍一郎的日本人,若不是那家夥軟硬兼施,慫恿恐吓,他就是再貪頂天也隻是順手牽羊撈點兒,哪敢将宮中珍寶大包大包往外順?青龍那家夥先隻說要找張什麼畫兒,後來卻啥物兒都要了。讓他作内應,邊找那畫兒邊将宮中珍寶往外順。幹了兩三回,他就路兒也熟了,膽兒也大了,還暗裡歡喜,覺着實在是個不錯的發财門道。如今可好,鬧出事兒了日本人躲得連他媽個鬼影兒也不見,啥罪名兒啥洋罪全由他獨自頂着。他娘的!

還有表姐,其實他從沒真正喜歡過她,他喜歡的是她的小妹。好久以來,他一直暗戀着小表妹亞婷。亞婷還在上海念書,一副時代驕子樣兒,思想又激進,沒正眼瞧他,當面撇嘴兒說他是花花公子、衙役。就是為了接近亞婷,他才時常出入表姐家,哪想無心插柳柳成行。他也明裡暗裡向表姐表示過,要表姐說合這好事兒。可表姐對她小妹珍惜得不行,一提這事兒就變臉。這态度讓他惱火氣恨得不行,可他知道他還離不了她,特别是眼下,沒表姐撐着在外頭張羅着更不成。再說,他同日本人那樁交易表姐是知道的,若把她惹惱了,将那事兒說出去,别說其他,姐夫跟前那關他就不好過!唉,罷罷罷,想這些煩心事兒幹嗎?喝酒喝酒!

他狠呷了口酒,吃了兩口菜,為趕走那些煩心事兒,就咿咿呀呀哼起小曲兒來。看見床上那淩亂的樣子,卻又想起剛才的歡暢,就想表姐那女人還是不錯,處處護着他,不圖名不圖利的。鬧出那樁公案她可是急壞了,姐夫面前自不必說,還四處替他打點。好歹将他保出來,又怕他飲食起居不便了,從局子裡找了個可靠的老頭兒來這兒侍候他;又怕讓人暗算了,讓姐夫派人暗裡護着;又怕他寂寞,他剛貓這兒三、五天,她就趕來慰問了,明知姐夫多着心眼兒她也不管不顧的。想着就不禁得意起來,就滿滿幹了一大杯。覺着自己實在福氣不淺,有女人寵着,有門道發财。等老子撈足了大發了,還愁亞婷那妮子不答應!等老子熬過這一關,再穩紮穩打撈他幾把就走人。到那時候榮華富貴可就他媽享也享不完了!哈哈!

想得歡喜了就又幹了一杯。又從身上摸出那對玉佩把玩起來:嗬,乖乖,無價的小寶貝兒啦,才舍不得離身呢!據說這可是乾隆皇帝老頭兒曾佩用的!瞧,這兒還刻着“弘曆”二字呢!嘻,亞婷,哥的小親親呀,瞧,這寶貝兒配你才是真個兒相映生輝呢!嘻嘻!

這麼哼哼喝喝,胡思亂想喝了陣,一瓶酒早下去多半,不覺就暈暈然了。又點了根煙卷兒抽了,這才收好玉佩,跌跌撞撞晃床前,倒樹杆樣倒下,随手滅了燈。

燈一滅,黑暗中就有一柄雪亮的尖刀從窗縫兒伸進來,去撥那窗栓兒。不料那姓陸的并沒睡死,聽到響動就懶懶問:“老頭兒,是你嗎?咋一去這陣功夫才回來?”

傍黑時分,表姐找來侍候他飲食起居的老曾頭就回了,一去就不見回來。他猜定是表姐嫌老曾頭礙眼,有意将他支開了。

沒見應答,姓陸的就翻了個身,大着舌頭嚷:“螳螂張,你他媽少給老子裝神弄鬼!老子知……你他媽敢把我倆的事兒漏出半個字,老子斃……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