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起疑心鷹犬要拿人細查訪警官尋蛛絲
這日上午,茂源錢莊掌櫃的龔長壽正坐櫃台後清理帳目,門口一暗,螳螂張帶着兩個随從大模大樣搖了進來。龔長壽見是這瘟神,惹不起,躲不得,隻得笑臉相迎:“哈,是張隊長呀!今兒是啥黃道吉日,爺咋有空來這歇歇腿兒?嘿嘿!坐,裡頭客廳看茶!”
螳螂張今兒好像很不開心,要不就是成心找岔兒的,臉拉得老長,東瞧西望,對龔長壽的招呼不理不張。龔長壽京城裡混了大半輩子,官場商場黑道白道,啥沒見過?兩眼一瞄,就知這瘟神今兒來頭不善,心裡先裝了個勢兒,卻又裝懵懂,哈哈着小心将螳螂張等延進後院客廳。
落坐後,老媽子捧上茶來。龔長壽試探着道:“張隊長,這陣兒又忙啥哩?”
螳螂張托着茶盞兒,淺淺呷了口,陰着臉冷冷道:“二爺,咱爺兒倆老相識了是不?張某我夠朋友,你龔掌櫃龔二爺可不能不夠意思!忙啥?不知曉是不?你幹的好事呀!哼,是真不知還是裝作不知,拿咱爺們當猴耍?”
龔長壽:“這……隊長,這是從何說起?從何說起?”
螳螂張二郎腿一翹,冷哼一聲道:“實話說吧,張某我這趟是找你要人來了!”
龔長壽:“誰?不知張隊長要見誰?”
螳螂張:“馬家田!”
龔長壽一怔!随即面皮一松,呵呵笑:“原來是為龔某内侄子那事兒呀,呵呵!承蒙張爺你還挂在心上!隻怪他沒那福份兒,無緣到你手下做事,追随張爺你左右了!唔,不是給爺你回過話了嗎,他……”
螳螂張不耐煩地打斷龔長壽的哆嗦道:“龔掌櫃的,我說你就别再逼細嗓兒唱假戲了!别以為有曹公公撐着,也别仗着有殷太太和殷參事這道鎮小鬼的符兒,就把咱這幫吃公差飯的看扁了!張某端啥飯碗,辦啥事兒,二爺你也别為難本人,幹幹脆脆把那姓馬的小子交出來就一好百好,咱爺們還是好兄弟,不然,哼!”
龔長壽:“内侄家有變故,早匆匆趕回東北去了,上次張爺來我已回過了呀!聽張爺意思,好像賤内侄闖了啥禍兒,龔某我把他藏起來了似的。俗話說,家有家規,國有國法,若真是這樣,張隊長,我這錢莊内外你隻管兜底兒翻找就是了!曹公公是龔某衣食主兒,恩重如山;殷參事本人雖無緣攀附,殷太太是小店顧主,到是認得的。隊長啥人物?手裡攥着槍把兒,身後頂着警局的牌兒,在這老京城裡跺跺腳地皮也要抖三抖呢!自是不把這些人放眼裡。若是曹公公、殷太太有啥得罪隊長的地方,趕明兒龔某瞅空走一趟,或捎個話兒過去,讓他們趁早給隊長你陪個小心就是。隊長,你看這樣行不?”
這話不軟不硬,綿裡藏針。把螳螂張噎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怔了怔,惱羞成怒地将肚裡貨色兜底兒端了出來:“回了?哼!頭前天橋鬧事就有他的份兒呢!那可是張某親眼所見!龔二爺龔掌櫃的,實話告訴你吧,那小子不僅是禁宮竊案疑犯,前些日子的牛街血案、八寶胡同謀刺案,近日的石頭胡同和天橋擾亂治安案都同他有關連哩!這天大的案子,莫說是你,就是殷參事、曹公公恐怕都遮不住包不了吧?嘿嘿!你若識相,幹幹脆脆指個道兒,說句話兒,将那小子落腳之地在張某耳邊吹吹也就罷了。不然,嘿嘿,到時就莫怪我這老相好的不照顧你面子了!”
龔長壽仍是不軟不硬地:“呵,看來内侄惹下的亂子還真不少呢!照你這麼說那笨小子豈不成了飛檐走壁,千萬軍中取人首級如入無人之境的世外高人了?呵呵!他若真有那本事我這當叔的睡着都要笑醒了!再者,隊長既親眼見了,為何不當場拿下?隊長,該說的龔某都說了,其它就恕龔某愛莫能助了!”
螳螂張面上變色,呼地立起來,冷哼一聲,擡腿就走。龔長壽卻哈哈着上前拉了:“也,咋啦?咱爺們是誰跟誰?給你鬥嘴玩兒呢,真就叫上勁兒啦?哈哈!真個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呀,哈哈!”扯了螳螂張坐下。
他這一會兒黑臉一全兒紅臉的,螳螂張就有些懵,不知他玩的啥把戲。
龔長壽打着哈哈朝螳螂張拱了拱手,樂呵呵道:“這就對了!有道是梁山弟兄,不打不親嘛!呵呵!剛才龔某言語多有得罪之處,還望張爺多多擔戴着點兒!張爺和兩位弟兄既然辛苦一趟,按曹公公的規矩,茶水錢照例是不能少的。來來來,捧上來呀!”
就有夥計随聲捧了個托盤進來,盤裡端端地碼了三圈三十塊大洋。螳螂張見了繃緊的面皮就化了凍,卻作态推拒道:“呵,又來這套?使不得,使不得!”龔長壽抓起用紅低封好的大洋,一古腦塞螳螂張兜裡,嘿嘿着沖他的兩個随從說二位兄弟的都在這兒了,他是你們的主子,就由他賞給二位吧。又沖螳螂張道,“龔某替曹公公守着這份産業,自是處處以曹公公的章程為綱繩。而今适逢亂世,立門開店處處難啦!全靠張隊長這樣的熱心朋友多方照看着,不圖發利,隻要能逢兇化吉,免禍消災就阿彌陀佛了!呵呵!”
螳螂張不陰不陽笑笑:“好說,好說……”
當日上午,石川交通團内套院一廂房裡,着便裝的歐陽遠崗坐廂房客廳,正同殷太太密談着什麼。
殷太太:“……事情就是這樣。茂源錢莊是曹公公的,曹公公是清庭大太監,不僅有好幾處錢莊、當鋪、古玩店,還有幾處房宅地産,同軍界政界各派系甚至黑道上人物都有瓜葛,是個财大氣粗,手眼通天的人物。這一節,想必歐陽警官不會不知道吧?”見歐陽點了點頭,又說,“前些日子龔長壽來找我,一是要我替他侄子弄個有前程的事兒,二是要向我讨張我那當家的親筆推薦條兒,又好謀前程,又好當護身符兒呢!哼,他以為我那當家的是啥人物?兩錢鹽就放鹹了的呀?我自是沒去驚動我那當家的,不過礙着曹公公的面子,也是念他平日會作人,我便傳了個話兒出去,讓你們局子裡照看些兒,龔長壽說螳螂張故意找他岔兒嘛!嗯,莫非那姓馬的小子真做下啥案子了?”
歐陽喉嚨裡悶悶應了聲,沉吟有頃,道:“眼下還沒弄清,不好說呵。”又問,“這麼說,你沒見過那馬姓小子?”
殷太太:“一個關外來的鄉下佬,見他幹啥!”
歐陽遠崗忽然旁枝橫生,問:“石川團鬧刺客那晚,太太是幾時離開的?青龍教官在團裡嗎?”
殷太太:“九點多吧……那晚青龍一郎在呀,亮燈時上了樓一直就沒下來呢!咋的?審問來了?咯!”
歐陽站起來恭敬地說:“豈敢!豈敢!太太見諒,在下純屬職業習慣,例行公事,例行公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