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8月,陳寶箴調任湖南巡撫,緊鑼密鼓地着手于一系列轟轟烈烈的新政改革。
甲午戰争後,譚嗣同受到極大的刺激,痛感國家民族的危亡日迫,“非守文因舊所能挽回者”,決然抛棄舊學,探求新學,投身變法活動。
1896年6月,譚嗣同被授江蘇候補知府缺。從這時起,他開始接觸佛學,以流傳經典為己任,得以遍窺三藏。
在中國曆史上,有兩個人被譽為“佛學彗星”。
一個是東晉時期鸠摩羅什的弟子僧肇,他隻活了30歲,卻留下了一部佛學經典——《肇論》,奠定了其在佛教史上不可撼動的地位;另一位是晚清的譚嗣同,他活了34歲,卻賦予了佛學現代精神。如果說僧肇是“理論佛學”,那麼譚嗣同開拓的則是“應用佛學”領域。
他将佛法精神貫注于現實社會,使大乘佛教走出深深鎖居的圍牆,重現其剛健雄猛的精神。
佛學的研究也為譚嗣同8月份開始撰寫的《仁學》架構了框架,使其初看雜亂形散,細品神凝、文脈相通,而這文脈,正是佛法。
此外,這一年,譚嗣同還編訂了舊學四種:寥天一閣文、莽蒼蒼齋詩、石菊影廬筆識、遠遺堂集外文。
1897年10月,在陳寶箴的一再催促之下,譚嗣同返回湖南,佐理新政。
在巡撫陳寶箴、按察使黃遵憲、學政江标等的支持下,譚嗣同與唐才常、熊希齡等人倡辦時務學堂,興辦南學會,創刊《湘報》《湘學報》,又倡導開礦山、修鐵路,宣傳變法維新,推行新政,使湖南成為全國最富朝氣的一省。
“攪湖海英雄,力維時局;勖沅湘子弟,共贊中興。”作為校長的譚嗣同為時務學堂撰寫此聯,勉勵學生。同時,他還将《明夷待訪錄》《鐵函心史》《揚州十日記》等含有民族主義意識的書本添加按語後,發給學生作為課本,向他們灌輸革命意識,使時務學堂真正成為培養維新志士的機構。
南學會以聯合南方各省維新力量,講求愛國之理和救亡之法為宗旨,“演說萬國大勢及政學原理”,譚嗣同任會長。為加強宣傳,又創刊機關報《湘報》。
唐才常主筆的《湘學報》,則一度與上海《時務報》、澳門《知新報》,成“三足鼎立”之勢。
由于對湖南新政的盡心竭力,譚嗣同被冠以“新政人才”而聞名遐迩,又與陳三立、戶部侍郎徐緻靖之子徐仁鑄、世家子弟陶菊存等被冠以“維新四公子”之稱。
這一年夏秋間,譚嗣同完成了他最重要的著作——《融貫佛學》、《儒學》、《西學知識》以及康有為學說的《仁學》。這是維新派的第一部哲學著作。這本書的内容大緻可分兩個方面:一是譚嗣同所設計的救世方案;二是對于封建專制的無情抨擊,即所謂的“沖決網羅”。在救世方案中,他認為物質性的“以太”是世界萬物存在的基礎。他把“以太”的精神表現規定為“仁”,而“仁”的内容是“通”,“通之象為平等”,“仁——通——平等”是萬物的發展法則,是不可抗拒的規律。
至于“沖決網羅”,則是代表了當時屬于先進力量的民族資産階級的權利向壓迫它、束縛它的封建專制主義進行宣戰。——“二千年來之政,秦政也,皆大盜也;二千年來之學,荀學也,皆鄉願也;惟大盜利用鄉願,惟鄉願工媚大盜。”也就是說,兩千年來,無非上面是強盜,下面是奴才;上面是霸道,下面是苟且;上面是披着儒家外衣的狼,下面是披着儒家外衣的犬;上面指鹿為馬,下面難得糊塗;上面黑,下面厚。
此一言,言兩千年來所未敢言。由此,極大地沖擊了清末的思想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