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辜鴻銘被錄取時,愛丁堡大學的校長正是辜鴻銘之前背誦的《法國革命史》的作者——英國著名作家、曆史學家、哲學家卡萊爾。
盛世難逢,名師難遇。盛世尚未出現,辜鴻銘算是遇上了——深識他的卡萊爾。
在愛丁堡大學,辜鴻銘的專修學科為英國文學,同時兼修拉丁文、希臘文、數學、形而上學、道德哲學、自然哲學、修辭學等科目。而晦澀的希臘文和拉丁文,實在不知令辜鴻銘暗自哭了多少次。
辜鴻銘立志遍讀圖書館裡所有希臘文、拉丁文的文史哲著作。起初讀多少頁便背誦多少頁,沒覺出有多困難,後來随着閱讀量的增大,竟漸漸感到吃不消了,真是一段極為痛苦的經曆!
但他還是咬着牙堅持了下來,死神也怕咬緊牙關!一路堅持,倏忽柳暗花明、豁然開朗了。他晚年憶及此事:“說也奇怪,一通百通,像一條機器線,一拉開到頭。”觸類旁通,再學其他各國語言,一學便會,以緻後來精通九種語言。真是一段極為痛快的回憶!
人們都誇贊辜鴻銘聰慧、記憶力強,而辜鴻銘則常感慨:“旁人隻看見我學習得多,學習得快,他們不知道我是用眼淚換來的!……人心愈用愈靈,‘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
獨在異鄉為異客,學問大長之後,這種異鄉漂泊之感更為明顯。
他似乎也漸漸明白了兒時父親把自己和哥哥叫到桌案前祭拜的原因,每逢傳統的中國節日,他便設下供桌,擺上酒菜,遙祭祖先,三跪九叩。
一次,房東太太見辜鴻銘正在跪拜,覺得好笑,忍不住問道:“喂,小子,你這樣認真地叩頭,難道你的祖先就會到這裡來享用這些酒菜嗎?”
辜鴻銘的心似乎被狠狠地紮了一下,頓時如氣球般爆裂開來,怒氣充塞胸腔,直往上冒。他終于不再像初來乍到時那樣沉默委屈了,他的學識智慧在極為彬彬有禮的形态下,以一種幽默的形式将刻薄噴發出來:“想來,你們在祖先的墓前奉上鮮花,你們的祖先該是嗅到鮮花的芳香了吧!”
此後,辜鴻銘一發不可收,将少年所受的委屈,以一種不失禮的刻薄盡情傾瀉在西洋人身上。
1877年,21歲的辜鴻銘獲得了愛丁堡大學文學碩士學位。此時的辜鴻銘已經在文史哲上頗有造詣,語言功夫也不同凡響。
畢業之後,布朗實施他的下一步教育計劃——送去德國學習科學,辜鴻銘便來到德國萊比錫大學學習土木工程。
因為深厚的語言功底和良好的數理化基礎,僅用了一年時間,辜鴻銘便拿到土木工程師文憑。課餘,辜鴻銘深入考察德國社會狀況,精研德國文學和哲學典籍,為他後來成為德國學界幾乎人人崇拜的人物打下了基礎。“一戰”過後,德國有幾個人沒聽說過辜鴻銘的大名呢?
30年以後,當蔡元培來到萊比錫大學求學時,辜鴻銘的聲名如日中天,俨然成為了東方文化的代言人。
40年以後,當林語堂來到萊比錫大學求學時,辜鴻銘的著作已被列為哥廷根等大學哲學系學生的必讀書。
自萊比錫大學畢業後,辜鴻銘又遵從布朗的安排,到巴黎大學留學。
義父刻意安排他與巴黎一個名妓做鄰居,目的是不僅讓他學習優雅的法語,更讓他借此了解人情世故。
在這樣一個大染缸裡,辜鴻銘領略了出入名妓府的政客、軍人、富商們的伎倆,練就了“金臉罩,鐵嘴皮”的功夫。他與八國聯軍統帥瓦德西的相識也緣于此地,而那時的瓦德西還是一個賣糖果的文盲小販,一個一心想回德國、入軍官學校的流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