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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笑怒罵皆文章

1915年,辜鴻銘被聘為北大教授,主講英國文學。

1917年,張勳複辟,辜鴻銘抛下北大教授一職,踴躍參與,被封為“外務部侍郎”。

12天後,複辟失敗,在新任校長蔡元培的盛邀下,他又灰頭土臉地回到了北大。然而迎接他的卻是激進的師生們送上的“君主論者”“複辟論者”和“久假不歸”的三重帽子。其中“複辟論者”更是由蔡元培親手送上的。

辜鴻銘處變不驚,全然不把這當回事,面對騷動不安的課堂,辜鴻銘淡淡地說了一句:“我頭上的辮子是有形的,你們心中的辮子卻是無形的。”一言既出,原本沸騰了的課堂霎時平息無聲。

辜鴻銘又接着說:“我腦袋上的辮子是有形的,可以剪掉;然而諸位同學腦袋裡的辮子,就沒那麼好剪了。”底下一些狂傲的北大學子紛紛打賭要剪掉他的辮子,但是畏于他的脾氣,最後誰也沒敢動手。

因擔心他卷入政治漩渦,蔡元培後來不得不公開發表言論,為其辯護:“本校教員中,有拖長辮持複辟論者,以其所授為英國文學,與政治無涉,則聽之。”

蔡元培對辜鴻銘是極為崇敬的,這與蔡元培留學德國,受德國人的崇敬濡染不無關系,而辜鴻銘對蔡元培,也另眼相待。

辜鴻銘曾表示:“現在中國隻有兩個好人,一個是蔡元培先生,一個便是我。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蔡先生點了翰林之後不肯做官而要去革命,到現在仍在革命;而我呢,自從跟張文襄做了前清的官以後,到現在還在保皇。”

“五四運動”時期,蔡元培拟請辭北大校長。北大教授在紅樓開會,主題便是挽留蔡元培校長。辜鴻銘也積極表示挽留,而他的理由卻是:“校長是我們學校的皇帝,非得挽留不可。”

當時堅決主張反封建的陳獨秀、胡适、劉半農等均在座,所幸當時大家的立場和意見一緻——同為挽留蔡元培,才沒有人站出來跟他擡杠。

對于君主制度,辜鴻銘是百分之百地擁護。一次課堂上,他給學生講,中國社會大亂,時局動蕩,主要原因是沒有君主,然後舉了一個例子作為佐證:比如講法律吧,你要講“法律”(說時小聲),沒有人害怕;你要講“王法”(說時大聲,一拍桌子),大家就害怕了。少了那個“王”字就是不行!

既然對于君主制度百分百擁護,那自然是反對新文化運動了。有次談到文學革命,他又批評道:現在的作者文章都不通,所用的名詞根本就立不住腳,譬如“改良”一詞,以前的人都說“從良”,沒有說“改良”的。你既然“良”了,還改個什麼勁?莫非要改“良”為“娼”?

辜鴻銘的課堂常是老不正經、嬉笑怒罵,即使戴上這三重帽子,學生對于他還是保持一顆敬畏心,而且上座率極高,毫不遜色于大博士胡适。

如此,他便有了一分底氣,足以叫嚣:“胡适之,那個懂點美國‘通俗英語’的人,居然能當上北大英文系主任,真乃滑天下之大稽也!……連希臘文和德文都不懂,竟敢有臉在大學講壇上大侃西方哲學,這個胡适博士簡直把學生當猴耍!”

胡适自然不甘示弱,在《每周評論》上發表文章,直指辜鴻銘的言行并非留戀前清,而是标新立異、嘩衆取寵:

“現在的人看見辜鴻銘拖着辮子,談着‘尊王大義’,一定以為他是向來頑固的。卻不知當初辜鴻銘是最先剪辮子的人;當他壯年時,衙門裡拜萬壽,他坐着不動。後來人家談革命了,他才把辮子留起來。”

這便是指辜鴻銘當初學于西洋時的那次“風流往事”。辜鴻銘大為惱火,罵其诽謗,要求公開道歉,不然将到法院控告。胡适一臉無所謂,稱待法院判決時再道歉不遲。

大半年後,胡适戲問:“辜先生,你告我的狀子遞進去了沒有啊?”

辜鴻銘嚴肅地回道:“胡先生,我向來看得起你,所以才不願意控告你。可是你那段文章實在寫得狗屁不如,誰願意來跟你計較?”一場“辮子風波”終消弭于無形。

1919年12月14日,“辮帥”張勳65歲生日,辜鴻銘借用蘇轼《贈劉景文》一詩中的兩句做壽聯賀壽:“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

事後,辜鴻銘故作神秘地問“論敵”胡适知否此對聯的含意。胡适笑答:“‘殘菊猶有傲霜枝’,當然是指張大帥和您老的辮子了。但不知‘擎雨蓋’指的是什麼?”

辜鴻銘笑道:“擎雨蓋”就是清朝的大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