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有希望的讀書種子(第2頁)

除此之外,陳寅恪還研習中古文學和佛學,并常與美國新人文主義大師、哈佛大學比較文學系白璧德教授探讨佛理,深得賞識。

後來,陳寅恪與師從白璧德教授的留學生吳宓相識,由此開始了一段長達50年的友誼。兩人認識後不久,吳宓便斷定——“吾必以寅恪為全中國最博學之人。”

當時的留美學生非常關心20世紀中國文化的出路和建設問題,由于各自的見解不同,形成了兩大派别。

一派以胡适為代表,強調中西文化的差異性和中國傳統文化的落後性,主張輸入西方學理,再造中華文化;另一派則以陳寅恪和吳宓、梅光迪為代表,主張保存人性的優點和文明的精華,認為儒家文化是對抗現代資本主義物化與非理性化風氣的重要武器。

一派在國内掀起了轟轟烈烈的新文化運動;一派創辦《學衡》雜志(陳寅恪未參與),對文學革命運動和新文化運動予以批評。

在哈佛攻讀三年後,陳寅恪離美赴德,重新進入柏林大學,受業于著名的印度學家路德施教授,攻讀梵文及多種東方文字。

此次在德留學,本是公費資助,但因國内時局動蕩,官費常常停寄,況且弟弟陳登恪也赴巴黎留學,家中無力給予經濟支持,所以陳寅恪的留學生活十分清苦。

“每天一早買少量最便宜的面包,即去圖書館度過一天,常常整日沒正式進餐。”即使偶爾進一頓餐,也往往隻點上一盤炒腰花。

此時,趙元任夫婦遊經柏林大學,作為東道主的陳寅恪和俞大維請他們看歌劇。把夫婦倆送到劇院門口便準備離開,夫婦不解,陳寅恪解釋:“我們兩個人隻有這點錢,不夠再買自己的票了,若我們也去看,就要好幾天吃幹面包。”

後來回國後,有一天趙元任夫婦請客,他們特地為陳寅恪點了一盤炒腰花,擺在他面前。但自始至終陳寅恪沒夾一塊。夫婦倆好奇,陳寅恪腼腆地答道:“因為在外國,炒腰花是最便宜的。”原來德國人不喜歡吃豬内髒,所以腰花賣得特别便宜。

生活雖然艱苦,但陳寅恪對于學業絲毫不敢懈怠。

趙元任夫婦憶及當年,說當時在德的學生多瘋玩得不得了,隻有傅斯年和陳寅恪兩人是“甯國府大門前的一對石獅子”。

1923年毛子水到柏林後,傅斯年告訴他:“在柏林有兩位中國留學生是我國最有希望的讀書種子:一是陳寅恪;一是俞大維。”

陳寅恪被譽為中國“最有希望的讀書種子”,此話非虛,其用功之勤,學問之深,單從他在這一時期的讀書筆記就可見一斑——筆記共達64本之多。而且這些筆記,“門類繁多,計有藏文、蒙古文、突厥回鹘文、吐火羅文、西夏文、滿文、朝鮮文、梵文、巴利文、印地文、俄文等二十二類”。

季羨林教授斷言:“這些筆記本,雖然看起來數目已經很多了,但肯定還不是全部,一定還遺失了一些。”

同為留學生的羅家倫評價道,陳寅恪“博學多能,泛濫無涯”,“是由博到精最成功的一個人”。

陳寅恪卻未曾獲得任何學位。

“考博士并不難,但兩三年内被一個具體專題束縛住,就沒有時間學其他知識了。”陳寅恪在德國讀書,沒有追求學分。人家上課他跑去聽,聽了做筆記,完全是求學,有點像中國傳統的遊學,“隻求學問,不受學位”。而不求博士文憑的陳寅恪,卻形成自己寬闊的學術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