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這些我知道,但你不必把自己說得這麼不堪,你那時候才三歲什麼也不懂,也沒有預知能力,誰也不會知道那天遊樂園會發生什麼,有野心是好事,甯家人心複雜不會僞裝,怎麼周旋,你沒有做錯任何事,”裴晏自己都未曾發覺,在說出這句話時他的手輕輕發着顫,不忍和心疼都在那小心地觸碰中流瀉。
得知甯家出事,他震驚萬分,甯家竟似吃人的泥潭沼澤一樣。
而那個永遠洋溢着明媚如豔陽的小姑娘,原來在這裡的沼澤地裡,用盡全身力氣掙紮着,爬出爛泥,爬向彼岸,卻不知道之前的她手裡是不是連一根救命的稻草也沒有。
莊莊失聯,他當即從公司出來找她,去了好幾個地方,最後找來了墓園,卻看見她蜷縮在父母的墓前,有一刻他覺得心髒緊縮了一下。
“不,還是解除吧,我不想再繼續這樣下去了,我累了,”她說到這,一滴眼淚從眼角劃過,暈進衣袖裡。
裴晏沉默了一會,晚霞朱紅的光好似刺痛了他眼睛,把他的眼眶也染紅了:“我尊重你的決定。”
他覺得莊莊此刻的心态已經崩塌,如果解除婚約她覺得可以讓自己好受一些,那他尊重她的決定。
“先回家吧,好好休息一下,你累了,下次再來看伯父伯母。”
出了墓園,裴晏接過她的車鑰匙,扔給秘書:“你的車子我讓人幫你開走。”
莊莊點點頭:“謝謝,我想去清水巷。”
她坐進了裴晏的車後座,裴晏親自開車将她送去了清水巷,莊秦站在小賣部門口,他已經在裴晏之前找來的時候得知了所有事情,見莊莊失魂落魄地回來,擔心得不得了。
“閨女,回來了,回來了,”他跟在莊莊身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又尴尬地看了一眼裴晏。
裴晏沖他禮貌地點了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疲倦不堪的背影:“伯父我先走了,讓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莊秦神色凝重地沖他揮了揮手,又跟着莊莊上樓回了家。
莊莊已經進房間了,莊秦敲了敲門,小心翼翼地開口:“閨女,以後就在這吧,别回那裡了,咱們……我沒什麼本事,這些年讓你吃苦了,但你一輩子是我莊秦的女兒。”
他說着眼眶紅了,抹了一把臉,等了一會,見門裡沒有聲音,才憂心忡忡地回了房間。
莊莊陷入了柔軟的床榻上,這一覺睡下去便發了高燒。
迷迷糊糊間,她過往的這二十多年在腦海裡一遍遍閃回,她想起3歲那年遊樂園的混亂。
她從人販子手裡掙脫出來,卻在驚慌逃竄的人群裡摔倒,有路人的手從她的小手上踩過,從她的腦袋上踢過,她痛得大哭,害怕地喊着爸爸媽媽,她原來也是嬌氣的小女孩,會被甯盛行點着鼻子說她是個水龍頭。
有人發現了有孩子摔倒,慌亂間大叫着提醒路人避開,她的已被從地上拉起,暈頭轉向間被人拉着跑出了遊樂園,又在暈頭轉向間不小心松開了好心路人的手。
雖然小,但她知道有壞人要拐跑她,所以小心地躲了起來,卻因為受傷加驚吓,發了高熱,然後被莊秦發現。
莊秦惹了事,要跑回雲光避事,她發着高燒,也隻是被他草草喂了藥店的退燒藥,就帶着一塊跑路了。
那之後輾轉二十年,她因車禍喪生,又因車禍重生。
……
有冰涼的液體從她的血管流入,她轉了眼球,隻覺得眼眶熱的幹澀,終于虛弱地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