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他看着她,嘴角努力向上扯了扯,想露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苦澀和……一種近乎絕望的真誠。
“離開這裡。離開這座皇宮,離開……我。”
“去過你想過的生活。”
“去看江南的桃花,塞北的雪,海上的日出……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帶着不易察覺的哽咽。
“念魚……我會好好撫養他長大,會教他讀書識字,騎馬射箭……會告訴他……”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才能繼續說出後面的話:
“他娘親……是這世上……最好、最勇敢的女子。”
“是父皇……不配。”
說完這些話,他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猛地轉過身,背對着她,雙手死死抓住冰冷的欄杆,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不敢再看她。
不敢看她臉上可能出現的任何表情——是解脫?是嘲諷?還是……一絲一毫的不舍?
他怕自己會後悔。
怕自己會忍不住,再次将她鎖在這座華麗的牢籠裡。
秋風卷起他玄色大氅的衣角,吹亂了他未束的墨發。
他挺拔的背影,在夕陽下拉出長長的、孤寂的影子,雙肩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着。
一滴滾燙的液體,終于不受控制地從他眼角滑落,迅速被風吹冷,消失在衣領間。
這是他一生中,做過的最艱難、最痛苦的決定。
以徹底放手,作為他最後、也是最沉重的……愛意表達。
程若魚站在原地,看着遞到面前的文牒和銀票,又看向那個背對着她、肩膀微微聳動的男人,久久沒有動作。
風吹起她額前的碎發,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那雙過于平靜的眼睛。
她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自由?
她渴望了那麼久、掙紮了那麼久、甚至不惜以死相逼的自由,此刻,就這麼輕易地放在了她面前?
謝玄舟……他竟然真的願意放她走?
以這種……近乎斬斷自己所有退路的方式?
她看着他那強裝鎮定、卻連背影都透出巨大悲恸的模樣,腦海中不受控制地閃過許多畫面——
是他撲過來為她擋劍時決絕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