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撲過來為她擋劍時決絕的眼神……
是他高燒糊塗時一遍遍的呓語和忏悔……
是他拖着傷腿,在雪地裡固執站立的身影……
是他将虎符玉玺放在她面前,說“萬裡江山不如你一笑”的瘋狂……
還有此刻,他遞出文牒時,那顫抖的手和哽咽的聲音……
恨嗎?
自然是恨的。那刻骨的仇恨,早已融入血脈,無法磨滅。
可看着眼前這個為她幾乎抛棄了一切、從雲端跌落、變得形容憔悴、甚至此刻願意放她自由的男人,那恨意之中,似乎又摻雜了一些連她自己都分辨不清的、複雜的情緒。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夕陽幾乎完全沉入地平線,天邊隻剩下最後一抹凄豔的晚霞。
終于,她緩緩伸出手,接過了那份沉甸甸的文牒和銀票。
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謝玄舟感受到她接過了東西,身體猛地一僵,抓住欄杆的手更緊了,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死死咬住下唇,才沒有讓自己失态地轉過身。
程若魚将文牒和銀票仔細收好,放入懷中。
然後,她擡起頭,看着謝玄舟劇烈顫抖的背影,輕輕開口,說了一句離開皇宮以來,
程若魚走了。
拿着全新的身份文牒和足夠她揮霍幾輩子的銀票,徹底消失在了宮牆之外,消失在了謝玄舟的生命裡。
乾元殿,徹底變成了一座華麗的墳墓。
謝玄舟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像是變了一個人,又像是變回了從前那個勤政的帝王,隻是更加沉默,更加冰冷。
他每日天不亮就起身早朝,批閱奏折直到深夜,事必躬親,将整個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海晏河清,國力蒸蒸日上。
朝臣們敬畏他,百姓愛戴他。
但他臉上,再也看不到一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