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翠玲沒想到這個,一下語塞了。
鄧金生說,來,一人一瓶,喝完,吃飯,走人。說着,拿手裡的啤酒跟楊翠玲碰了一下,用手一掫,咕嘟咕嘟喝了一氣。
楊翠玲看着,不知道咋辦好了。
鄧金生從地上拿過杯子,倒了一杯啤酒遞給楊翠玲說,你叫這一杯喝了……
楊翠玲害怕地叫起來,不中不中,我不會喝,我喝不完!
鄧金生說,聽我叫話說完啊。就這一杯,你喝完,我叫這兩瓶喝完。
當地招待客人喝酒吃飯都是僅着對方,隻有這樣才顯得大方、熱情、跟對方不一般,不然會被人看不起的。楊翠玲當然知道,她要是不喝這杯啤酒就等于不想讓鄧金生喝兩瓶啤酒,也可以理解為舍不得鄧金生喝兩瓶啤酒,請他吃飯、喝酒都是象征性的意思意思,那就是假惺惺,那就是不實在,那就是不實誠。楊翠玲不是這樣的人,她就同意了,好。在楊翠玲看來,鄧金生不是多遠的客人,她沒有必要太客氣,那就顯得生分了,也正好把自己喝過的啤酒解決掉了,再好不過了。于是說,我叫這一杯喝了,你可叫那兩瓶喝了啊!
鄧金生說,放心吧,不會給你省着。
兩瓶啤酒對常入酒場的鄧金生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很快就喝完了。一杯啤酒對不大喝酒的楊翠玲來說就難了,好容易喝了半天杯子裡還是剩下了,不多,充其量一大口而已。鄧金生看楊翠玲痛苦的樣子說,好了,剩下的你别喝了。
楊翠玲頭有點暈,看鄧金生喝完了,也知道鄧金生喝酒的本事,怕屈了他的量,說,我再給你打一瓶。
鄧金生說,說得怪能,還你給我打一瓶?你打得開嗎?這話表面聽着是責怪,實際是親近,隻有很親近的人才會這樣說話。鄧金生說了還沒說完,接着說,不喝了,你又不會喝,都是我喝,不是看我的笑話嘛。
楊翠玲說,沒有啊。
鄧金生說,我知道,跟你說着玩哩。吃飯吧。
飯很簡單,也是當地一般人家常吃的晚飯,馍,稀飯。因為喝了那麼多啤酒,又吃了那麼多菜,飯就吃不了多少,很快就吃完了。吃着飯倆人說了一會兒話,無非是問一下鄧金柱打工咋樣,鄧聰明上學咋樣。吃完飯,楊翠玲說,一會兒你走的時候叫那半拉西瓜拿上。鄧金生說,才不哩,留着你吃吧。楊翠玲說,我吃不完的,留到明兒個就壞了。你拿回去給小孩吃,還有那菜,到明兒個也壞了。鄧金生知道楊翠玲很實在,實在人說實在話,這些也都是實實在在的,就說,你也是,沒恁些人弄恁些菜弄啥嗎?楊翠玲實心實意是想叫鄧金生一家都過來的吃飯的,就是她從地裡一回來那會兒,也還到鄧金生家裡去了一趟,可說死說活藍雲芳就是不來也不叫孩子來,她心裡就盤算好了,還是做了那麼多菜,吃不完就叫鄧金生帶回去,一樣的。楊翠玲知道那些菜一摻在一起就變味就不好吃了,得一個一個的分開才好,那最好就是一盤子一盤子的端回去,鄧金生肯定不幹,麻煩不說,也端不完,也丢人,顯得太下作了。那就隻好用塑料袋裝,撿好吃的、不能放的盡量多裝些。以前買東西到集上要自己帶竹筐,現在買東西人家都會給塑料袋。楊翠玲在家裡用不着塑料袋,就都放着,現在一找就找出一堆塑料袋來,把菜一個一個的裝進去,再一起裝進一個大些的塑料袋裡,遞給鄧金生。鄧金生說,咋的,還真吃不了兜着啊?楊翠玲笑笑,說,拿回去吧。
鄧金生就掂着走了,走到門外不遠,忽然覺得肚子撐得慌,就把塑料袋放在就近的牆頭上,轉身回到了楊翠玲家。楊翠玲打發走了鄧金生,正在竈屋裡洗洗涮涮。鄧金生不好跟她打招呼,就直接進了茅房,褪了大褲頭,蹲了下來。
楊翠玲幹活很麻利,一會兒就把鍋碗瓢盆洗刷好了,喂了豬,頭暈得厲害,知道酒勁上來了,就想睡,渾身黏糊糊的不舒服,就拿了洗衣裳的大塑料盆放在堂屋裡,打了水,關好院門,拉滅廈檐的電燈,心安理得地洗起澡來。
鄧金生從茅房出來的時候就要走了,忽然聽見堂屋裡傳來水聲,知道楊翠玲在洗澡,心裡一動,悄悄地走了過去。家裡隻有她一個人,關了大門,楊翠玲就很坦然,洗完一會兒還要把洗澡水倒出去,堂屋門就虛掩着。鄧金生剛才在茅房的時候就又想起楊翠玲來,但那是隔着衣裳的,能看見輪廓看不能見顔色的,心裡就像有條紅鯉魚,一會兒不知遊到哪裡去了,一會兒倏忽又遊回來了,總是出其不意地冒幾個泡泡,叫人不得安生。這會兒,隔着門縫,鄧金生看到了潛藏在他心裡的紅鯉魚,白生生的,耀眼地在他的眼皮底下翻攪着水花。鄧金生的心不覺嗵嗵地狂跳起來。他直了直身子,按了按胸口,閉了眼調了調,努力使呼吸均勻些。在花地,鄧金生就被楊翠玲的身材吸引了,可惜沒機會多看,就一直想看,可又不敢,他怕楊翠玲看出他來。
楊翠玲終于洗完了,擦幹身上的水,換了幹淨的背心、褲頭,打開門,拉亮廈檐的電燈,黑漆漆的院子裡頓時明亮亮的。塑料盆很大,楊翠玲兌的水也很多,一盆一盆的兌了好多次,要倒掉同樣要一盆一盆的倒好多次。楊翠玲倒完水,把塑料盆豎着靠在堂屋門口一邊的牆上,拉滅廈檐的電燈,找了蒲席鋪在堂屋的地上,去裡間找枕頭時被一雙有力的臂膊從後面把她牢牢地抱住了。楊翠玲這才看清是鄧金生,反應過來,又怕又急又羞又氣地說,你你你你……鄧金生呓語似地喊她——然後就把楊翠玲抱了起來……
楊翠玲躺回床上,腦海裡不由地回憶起和鄧金生的點點滴滴來,她不明白為什麼沒有堅決地抵抗他,就那麼軟軟地服從了,是屈服嗎?似乎是又似乎不是。慢慢地就到了最後,他要走了,她似乎說了不叫他走的話,為什麼會留戀他呢?又似乎沒說,怎麼可能會留他呢?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真的莫名其妙!楊翠玲開始慢慢往回想,就是倒退着想以前跟他接觸過的所有細節。可是這樣終是不行,以後見了鄧金生呢?面兒上該怎樣還怎樣,不能叫任何人看出旋兒來,要不會惹出麻煩來的,那就糟了,心裡多加提防就是了!
第22章
楊翠玲真的開始躲鄧金生了。
鄧金生忖摸着花該打藥了就會問,花該打藥了吧?楊翠玲不好突然不使他,那不光會使外人懷疑,也會使藍雲芳起疑心的。楊翠玲就說,是啊。鄧金生背了打花筒子就走,楊翠玲收拾了,跟在他後面。七奶奶看見了,逗笑說,咦,您兩口子怪親啊,瞧跟多結實!鄧金生說,誰跟你樣恁得勁?又掃抹誰的呀?到底恁和弄有時候是不分的,男女要是罵玩就很暧昧,掃抹是看看,既有随便的意思也有仔細的意思,究竟是随便看還是仔細看,那得看具體說話的語氣和使的用場合、氣氛等,這就很厲害,面兒是可以理解成七奶奶日子過得不錯。沒事可以優哉遊哉地這看看那望望,暗裡大可理解成風流成性。七奶奶就煞有介事地叫了一聲疼,啡!然後才解釋,沒小心叫鼈咬一口!當然還在跟鄧金生罵玩,但已處于下風了,接不住人家的話直接罵人家本身了嘛。鄧金生很聰明,賺了便宜并不罷休,見七奶奶轉而直接罵人本身他也順着直接罵人家本身,道,誰會咬你啊,濫牛肉氣。七奶奶罵,敢咬,狗牙給你掰掉!鄧金生恍然大悟道,哦,我說你咋吐不出象牙來,誰知道原來你長了一嘴狗牙啊!聽的人覺得有趣哈哈大笑起來。七奶奶罵,你長了狗牙咬得才興哩。鄧金生已經走遠了。楊翠玲跟七奶奶打了招呼跟過去了。
到了地頭,楊翠玲像往常一樣該怎樣還怎樣,一點也看不出發生過什麼。鄧金生看看隻有他倆,在楊翠玲打水的時候,走過去照着楊翠玲拍了一巴掌。楊翠玲沒做任何反應,木着臉兌水、兌藥。鄧金生就知道楊翠玲不想再跟他扯拉了,就不再說什麼,背起打花筒子打藥去了。打完藥,鄧金生心尤不甘,悄聲說,今兒黑了等着我。楊翠玲沒說話,背着東西回家了。鄧金生不相信楊翠玲真的會不理他,晚上還是溜溜達達地去了楊翠玲家。楊翠玲開了門堵在門口問,有事兒嗎?鄧金生說,沒有,來看看你有事沒有。楊翠玲說,沒有。鄧金生沒辦法讪讪地說,沒事就好。怏怏地去了。有時候鄧金生也裝模作樣地說他有事,楊翠玲沒辦法隻好放他進來,自己卻不進屋裡去,需要找什麼東西就叫他自己随便找好了。鄧金生一點辦法也沒有。
楊翠玲極力想躲鄧金生,可有時候還是躲不掉。
一天晚上,鄧聰明打電話告訴她第二天回家,楊翠玲也沒多想,以為是像往常那樣星期了,高高興興地趕了集,割了肉,買了菜,要讓兒子好好大吃一頓,這已經成了慣例了。就在楊翠玲包着餃子的時候,鄧聰明回來了。楊翠玲高興得不得了,像多少年沒見了一樣,從頭到腳把鄧聰明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狠狠地打量了一番。不過,楊翠玲隻高興了半截就僵住了。鄧聰明不是像從前那樣一個人回來的,還帶了同學回來。楊翠玲不是小氣人,不會在乎的,讓她擔心的是那同學是個女的,鄧聰明叫她曉娟,崔曉娟。曉娟見了楊翠玲怯怯地叫大娘,跟鄧聰明則好像很親昵,有說有笑的,高興了就會在鄧聰明身上拍一下。初次見面,又在自己家裡,楊翠玲不便問她什麼,隻招呼她進屋玩,自己在竈屋裡忙活,一邊想着怎麼跟鄧聰明和曉娟說。
飯菜很豐盛也很可口,鄧聰明和崔曉娟都吃得很開心,直揉肚子,誇張地叫着,撐死我了。
吃完飯,洗刷完了,楊翠玲把鄧聰明叫到了一邊,問,咋回事啊?鄧聰明立刻臉就紅了,嗫嗫嚅嚅地半天也沒說出什麼來。楊翠玲越發狐疑了,問,到底咋回事啊?你還正上學哩,冒紮空兒裡領回來個小閨女,這可不中啊!鄧聰明還是紅着臉不說話。楊翠玲就不再訓了,問,跟我說說,您倆咋回事啊?鄧聰明半天才說,她,她懷孕了。鄧聰明的聲音很低,囔囔唧唧的,但楊翠玲還是聽清了,驚得一下癱坐在闆凳上,半天沒反應過來,不用說是兒子幹的好事!鄧聰明吓壞了,忙搖着她,變了聲調叫,媽,媽,媽!崔曉娟也聽到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急忙跑過來,叫,大娘,大娘!楊翠玲苦了臉,歎說,您這倆孩子啊!這不是要老的命嗎?說得鄧聰明和崔曉娟臉都白了。半天,楊翠玲問,您媽知道嗎?崔曉娟搖了搖頭。楊翠玲說,得跟您媽說啊。崔曉娟一聽一下哭了,大娘,千萬不能叫俺媽知道啊!她要知道了會打死我的!楊翠玲說,她今兒不知道,明兒還不知道嗎?早晚不得知道嗎?崔曉娟說,早晚再說,大娘,現在可千萬不能叫俺媽知道啊!好大娘,大娘,我求求你了!說着噗通一聲給楊翠玲跪下了。鄧聰明許是受了感染,也跟着不自覺地跪下了。楊翠玲拍着鄧聰明,都是你惹的啊,都是你惹的啊!你咋恁不争氣哩!天天叫你呆學校裡好好學好好學,你就給我學個這啊?扭頭看見崔曉娟,又拍着崔曉娟說,你這孩子,叫我說啥好哩?你還小哇,你還小哇!崔曉娟說,大娘,我知道,我錯了!楊翠玲說,好了,起來吧,叫我想想。楊翠玲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腦子亂糟糟的,耳朵嗡嗡的。楊翠玲知道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還知道是不能等的,既然自己想不出辦法那就隻好求人了,她思考再三,把黃雪麗叫來了。
黃雪麗就是聰明,一見崔曉娟就問,你咋知道懷孕了?崔曉娟沒想到楊翠玲會找外人,羞得臉紅紅的,低着頭,說,我試了。黃雪麗說,咋試啊?崔曉娟見問得這樣仔細更羞了,半天沒說話。黃雪麗說,哎,你這閨女,我不知道我咋幫你啊?崔曉娟這才說,用試紙啊。黃雪麗很驚奇,還以為自己沒聽清,又問,用啥?崔曉娟的頭勾得更低了,嗫嚅着說,就是測試懷孕的試紙。黃雪麗說,哦。用啥試紙可以測試出懷孕沒懷孕,黃雪麗還是第一次聽說,一下愣住了,半天也想不起來該咋說,末了,說,那管啥毬筋啊?向楊翠玲說,上衛生院檢查檢查去!楊翠玲一聽,對啊!
第二天,楊翠玲就悄悄帶着鄧聰明和崔曉娟去了十八裡外的鄧老家衛生院。一檢查,人家就跟楊翠玲開玩笑,大姐,你得請客呀!恁年輕就應奶奶了!人家顯然把崔曉娟當她媳婦了。楊翠玲笑了笑說,那我給您買喜糖去!趕緊帶着鄧聰明和崔曉娟匆匆忙忙回來了。晚上,又把黃雪麗請來了。黃雪麗說,我看這倆孩子也怪般配,接回來算了。楊翠玲知道黃雪麗在跟她開玩笑,卻笑不起來,說,好了,你别站着說話不腰疼了,趕緊給我想個辦法吧。黃雪麗說,想啥辦法?媳婦你不娶,孫子你不要,那就打掉!别的還能咋的?楊翠玲苦笑說,我知道打掉啊,可是人家老的能會願意?好好的個閨女弄成這樣,叫咱咱心裡會願意啊?黃雪麗說,你看你,那能怨咱孩子咋的?叫我看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閨女不願意也弄不成事兒!楊翠玲說,話是這樣說,到時候人家就不跟你往這說了。黃雪麗說,咋的?他還敢吃人咋的?楊翠玲說,萬一他要招呼聰明了,那可咋弄啊?一想到鄧聰明,楊翠玲難過得哭起來。難怪楊翠玲傷心,自己不能生心裡就憋屈得慌,好容易養了兒子,雖不是親生也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早已跟她緊緊地連在一起了,在她看來,鄧聰明就是她比鄧金柱還親的親人!鄧聰明有一絲一毫的不得勁楊翠玲都要牽牽挂挂的好幾天睡不安穩,又怎能容得了别人動鄧聰明一個手指呢?黃雪麗說,那就不跟她老的說,打了算了。等她老的知道黃瓜菜都涼了,還找誰去啊?楊翠玲說,說的簡單!萬一有個啥事的,誰擔待得起啊?黃雪麗說,你看你,沒流過産咋的?話出口才知道當楊翠玲的面不妥當,可已經收不回來了,接着說,流個産不是啥大手術,不會出啥事的!楊翠玲說,那不中啊!萬一人家怪罪了,咱就得吃不了兜着走!黃雪麗說,你看你,咋恁怕事哩?楊翠玲歎了口氣,說,你光說,事兒不擱誰身上誰不知道啊!黃雪麗也沒了辦法,隻好說,你要是這樣說,那你通知她老的吧。楊翠玲說,她老的我都不認識,咋通知啊?黃雪麗說,我看你直迷了!你不知道,那閨女還不知道啊?楊翠玲如夢方醒,說,你看我,真迷了。剛要走,又停住了,唉,那閨女怕她老的知道,咋會說啊?黃雪麗說,怕也不中啊,早晚還不得知道啊?你跟閨女慢慢地說,跟她那邊老的也說下,别吓着閨女了。楊翠玲本來想叫黃雪麗跟崔曉娟說的,又一想黃雪麗那性子說不定就會吓着閨女,算了,還是自己來吧,事到臨頭躲是躲不過去的。
楊翠玲對崔曉娟說,閨女,我跟你說個事兒。崔曉娟對楊翠玲很有親切感,就願意聽她說話,見楊翠玲用商量的口吻跟她說話,頗為受寵若驚,說,大娘,啥事,你說吧。楊翠玲說,就是你的事兒,說起來也不全是你的事兒,是你跟聰明您倆的事兒。崔曉娟還沒意識到什麼,靜靜地聽着。楊翠玲說,到這一步,也不能都怨您倆,也是我沒管教好,叫你受委屈了。崔曉娟說,沒有啊,大娘,聰明對我挺好的。楊翠玲笑了笑,說,那就好。崔曉娟說,嗯,我知道。楊翠玲說,你知道就好,好孩子啊。俗話說,紙裡包不住火,這事兒咋的也得通知您媽……一聽要通知老的,崔曉娟急起來,嚷嚷地叫,大娘,不是說好的不叫俺媽知道嗎?楊翠玲說,你聽我說呀。兒是娘的連心肉,您媽會不心疼你?崔曉娟害怕地說,不中啊,俺媽會打死我的!楊翠玲慈愛地笑了,說,不會。那都是氣話。我慢慢的跟您媽說,您媽又不傻,不會咋的你的。别怕,啊!崔曉娟無奈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