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7頁)

唉,唉,唉……不是說人一天三迷嗎?自己那會兒肯定迷了,迷了!唉,唉,唉……俗話說,過了這個村難找這個店,笊頭子這個店雖不至于難找,恐怕機會也不多。笊頭子跟楊秀芝她們一樣,跟盧月榮家的地離得遠,住的也遠,也不是一門人,平常沒啥來往,咋好冒不攤兒的來找她?當然她也不好冒不攤的去找他。這可咋辦?可咋辦?咋辦?唉,唉,唉……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俗話說,活人咋能會叫尿憋死,也說,男勾女隔座山,女勾男窗戶紙。笊頭子想把盧月榮弄到手不容易,盧月榮想把笊頭子弄到手卻并不難,隻要她稍稍放點手,機會有的是。

這天,吃過午飯笊頭子照例到後河洗澡。本來笊頭子家離大坑很近的,按說該在大坑裡洗澡才是,可是大坑是一潭死水,又很長時間沒下雨了,水就有點髒。後河雖說不是大河,可水是活的,就很清冽,河道那麼長,就有風吹過來,就很涼爽。這麼一比對,笊頭子自然樂颠颠地到後河來了。洗完澡,笊頭子照例被人圍了胡連。笊頭子看着衆人人問,知道四大硬嗎?沒人吭聲。笊頭子于是說,四大硬是插門闩,頂門杠,擀面杖。這都是大家司空見慣的,一想就能明白的,人群中就發出一陣笑聲。笊頭子繼續問,知道四大軟嗎?也許知道不會有人接話,不待回應就說說出來。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很容易就弄清楚了,就又是一陣笑聲。笑聲就像演員聽到掌聲一樣,使笊頭子很興奮就又問,知道四大緊嗎?也許聽得多了,有人開始插話了,說,知道。衆人一聽來了興緻,說,知道你說說。那人卻不敢了,衆人不依,非要他說。笊頭子被争了分子也不生氣,還在一邊慫恿,說說嘛。那人見賴不掉了,便說了。衆人一聽有道理,可是不敢肯定,都看着笊頭子。笊頭子說,差不離,差不離。衆人有些失望,笊頭子也說了一遍。衆人一聽比那人說的過瘾,又笑起來。笊頭子再問,知道四大松嗎?這回沒人逞能了。笊頭子就說,沒人知道?還是我說吧。四大松是耍圈的筐,大褲檔,孕婦的肚皮,老頭的腮幫。

笊頭子正連得上瘾,就看見盧月榮搖搖擺擺地走過來。一看到盧月榮笊頭子再也不能像過去那樣四平八穩地胡連了。那天笊頭子以為自己能像趙海生一樣跟盧月榮好上的,不料盧月榮沒看上他。望着盧月榮漸漸遠去的背影,笊頭子腦子裡裝滿了盧月榮——羞紅的臉蛋子……攪得笊頭子半夜沒能睡安生,後來實在睡不着,迷迷糊糊天快亮了,才昏昏沉沉的睡了。

第二天笊頭子就該幹啥幹啥了,因為他想明白了一個道理,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也跑不掉,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追也追不上。明白了這個道理,就把盧月榮忘了。猛可地又看到盧月榮,笊頭子想起她的身子,心裡還是禁不住動了動。心一動,意就亂,嘴就說不順溜了,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态,笊頭子不經人提議就硬生生地說,我給您連個笑話吧。笑話說完,衆人轟然大笑。

轟笑聲中盧月榮就走近了。笊頭子心裡發虛不敢跟她開玩笑,可他以往見了女人都會開玩笑的,忽然見了盧月榮不開玩笑,那不是欲蓋彌彰嗎?沒辦法隻好硬着頭皮讪笑着說,嬸子,怪得勁啊。盧月榮說,娘那個腿,我得勁挨着你啥事了?笊頭子說,弄啥弄恁得勁啊?他把弄字說得特别重,就有了暧昧的意思。衆人都聽出來了,竊竊地笑。盧月榮說,娘那個腿,你還管着了啊?笊頭子很冤屈地說,你那腿,我哪管着了啊?盧月榮說,我打你個賴種孩子!笊頭子斷斷續續說,我……不……打……你……來(賴)……種孩子!衆人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盧月榮沖笊頭子擠了擠眼。笊頭子被盧月榮突如其來的舉動弄懵了,不知道她擠眼是啥意思,一時愣住了。盧月榮不便多呆,再沖他笑了一下,扭着就走了。

夜裡落黑不久笊頭子一瘸一拐地去了盧月榮家。他想半歇晌都沒想明白盧月榮沖他又是擠眼又是笑的究竟啥意思,不過有一點确信無疑,那就是盧月榮好像有什麼事想跟他說當時又不方便說。盧月榮沖他擠眼的時候他還不敢确定,再沖他笑他就毫不懷疑了。到底會跟他說啥事兒呢?那就隻有去找她問個清楚了。不過,笊頭子也在心裡準備了另一套說詞兒,就說跟她打聽她娘家一個治心口疼的醫生情況,他的一個親戚心口疼,他想替他打聽打聽——要不然萬一自己會錯了意下不了台就麻煩了。

誰呀?盧月榮已經睡了聽見敲門聲,以為是趙海生,心裡又喜歡了,憋了多天的氣就消了大半。她本來等的是笊頭子,要是趙海生來那就一本正經地把笊頭子打發走。不過不十分确定,因為趙海生是配了她家鑰匙的,隻是偶爾跟她開玩笑才敲門。

我,嬸子,想跟你打聽個事兒。笊頭子慢吞吞地說。

哦,你等會兒,我給你開門。盧月榮一聽就聽出是笊頭子的聲音,就把趙海生丢到了一邊。她已經快等得不耐煩了,也決定了,今晚要是笊頭子不來以後再也不會給他機會了。想着想着笊頭子來了,盧月榮喜歡得不得了,忙去開了門,說,進來吧。等笊頭子進來又把門關上了,招呼道,進屋吧。

笊頭子一聽叫他進屋知道有門,就不再說話,一聲不吭地進了屋。

嬸子……畢竟是第一次,笊頭子進了屋不知道怎麼跟盧月榮說話了,怯怯地叫。

别叫嬸子,叫妹子。盧月榮說,也不開燈。

妹,妹子。笊頭子激動得直打顫,聲音都抖了。

哎,哥。盧月榮嗲聲應道。

笊頭子再也受不住了,一把就把盧月榮抱住了。盧月榮倒在笊頭子懷裡。西間裡有一張柴床,不大,但借着照進來的月光能看出來是鋪過的。那時候立秋已經過去了,夜裡就有些涼,再睡光席就不行了,柴床上鋪了條薄薄的棉被。笊頭子腿腳不利索,又抱着肉墩墩的盧月榮,從東間到西間,經此一折騰已經累得開始喘了,本想把盧月榮輕輕放在柴床上的,怎奈體力不支還是把她蹾在了上面。盧月榮說,你看你,咋不會心疼個人哩?笊頭子不好意思了,笑了笑說,你太沉了。盧月榮說,不是我太沉了,是你太笨了。笊頭子說,好好好,好好好,算我笨,算我笨。盧月榮穿得并不多,上身一件汗褟子,下身一條短褲。不知道是笊頭子真的太笨了,還是太激動了,手抖抖的就是解不開。盧月榮想笑還是忍住了,畢竟是面對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盧月榮雖然心裡想臉上還是羞了。

笊頭子之前到底都是紙上談兵,真的到了戰場上就傻眼了,壓根不會。盧月榮原以為笊頭子任咋說也是見識過的,要不那些事兒咋會說恁溜哩?今天見了才确信笊頭子真的是個青童蛋子啊!心裡一陣激動。

你咋不中用啊?笊頭子自己也很失望,他來的時候是滿懷信心雄心勃勃信心百倍的,誰知道才開始就一敗塗地了,實在太窩囊了,心有不甘可也無可奈何,聽見盧月榮罵他也不敢還嘴。

滾您娘的吧!笊頭子卻不肯走。盧月榮瞪起眼來,你咋還不滾啊?滾!以後再别來了!笊頭子說,我太急了,盧月榮,我太急了,再等會兒我還中的。盧月榮踹了他一腳,顧自睡去了。

笊頭子見盧月榮不再攆他走,就默默地在床角坐下來,默默地看着盧月榮,看着看着就伸出手去摸。他覺得要是今晚不能叫盧月榮拾掇得勁盧月榮再也不會理他了,今晚能不能叫盧月榮拾掇得勁他也沒把握,到底離五十歲不遠了,他聽說過,這個年紀的人是不可能像年輕時那樣有使不完的勁兒的。要是今晚不能叫盧月榮拾掇得勁盧月榮再也不理他,他不能好好要盧月榮,再不好好摸摸那就太虧了!盧月榮又踹了他一叫,滾!盧月榮不耐煩了,忽地坐起來,罵,你個七孫,還叫人睡不叫人睡了?再動手動腳的滾您娘的!笊頭子不敢動了,他現在能做的隻有兩件事,走或者看。走,笊頭子是不願意的,一百個不願意一千個不願意一萬個不願意。那就隻能看了。笊頭子已經适應了屋裡的黑暗,再看盧月榮比開始清晰多了。這時候他才看清盧月榮的身子不好看,一骨碌一骨碌的長滿了肉。一會兒盧月榮翻了個身,四仰八叉地躺着,不能看得十分真切。越是看不真切就越想看,笊頭子就死盯着盧月榮看,一眼又一眼,一眼又一眼,看着看着就發覺哪裡有點異樣。是哪裡呢?想了一下,驚喜得差點叫出聲來!

笊頭子不再矜持也不再等待,像趙海生養過的狗一樣向兔子撲過去。兔子還沒發覺什麼,正安恬如常地酣睡着,一下就被撲到了。盧月榮就是睡得再死也被有力的沖撞弄醒了,你個七孫,你個狗将的!……笊頭子被盧月榮一頓夾頭夾腦的臭罵罵得愣住了,停下來,不解地看着盧月榮問,你咋撅我啊?盧月榮迷離恍惚地說,我想撅!笊頭子糊塗了,剛才她罵是因為是他讓她受了委屈,現在明明她很受用,咋還罵呢?盧月榮又催,你咋的了?他不喜歡這時候說話,更不喜歡被罵。他想起來跟傻子在一起的時候,傻子死後,他以為這輩子命裡再也不會有女人了,沒想到會跟盧月榮有緣,他很意外很驚喜也很珍視,沒想到盧月榮不像傻子那麼老實,那麼好伺候,不如事會罵,如事了也罵。他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女人,就像啃一塊殘留着星星點點肉的骨頭,肉是很香但也很筋拽很難撕扯下來,扔了舍不得吃又吃不下去。盧月榮問,你咋啦?笊頭子不得已隻好說了。盧月榮說,那有啥啊?

一會兒倆人休息的時候,盧月榮依偎在他懷裡快活地說,你真厲害!笊頭子就嘿嘿地笑。

然而沒過幾天笊頭子就得勁不起來了。

那天,笊頭子吃完晌午飯,走到後河沿站在一棵樹下準備歇一下再下河洗澡。他從家裡出來一搖一晃地走到後河沿出了一身汗,他想先消消汗,以免激着了,這會兒沒人來洗澡,隻有他一個人,要是萬一激着了他不淹死也得喝幾口水。

笊頭子沒留意到,趙海生也來洗澡了。親戚家蓋房子,知道趙海生在家閑着沒事一來就把他請走了。趙海生走得急沒來得及跟盧月榮說一聲,一去二十多天,可把他憋壞了,一回來就找盧月榮去了。他想盧月榮肯定也憋壞了,見了他不定都瘋勢呢。誰知道盧月榮看到他隻當沒看見,待理不理的。趙海生知道她生氣了,連忙使出渾身解數哄她開心,還把憋了半天才紅着臉買的禮物亮了出來。盧月榮看了笑也沒笑一個,收拾收拾就要出門。趙海生一把就把盧月榮抱住了,說,月榮,對不起,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了。盧月榮掙了幾下沒能掙脫,說,放開,再不放開我喊人了。趙海生說,你喊吧,我就不松手。盧月榮沒辦法,被他抱到屋裡。盧月榮就罵,趙海生,你個七孫!我日您八輩!趙海生一聽盧月榮罵他,放心了,還嘴罵她!像他打兔子一樣把盧月榮撂倒了。趙海生像提起一隻兔子那樣滿足地欣賞着盧月榮,問,咋回事啊,恁長時候我都急壞了,你咋看着一點也不急啊。盧月榮說,誰跟你樣啊,下作!趙海生說,你不下作!盧月榮知道她在挖苦她,就呵呵地笑了。趙海生這才一本正經地說,咋回事啊你,咋一點都不想我啊?盧月榮說,你又不想我,我想你弄啥?趙海生見問不出來就留了心,不幾天就看出旋兒來了。瞅個機會堵住盧月榮問,您倆咋回事啊?盧月榮聽了就不瞞他了,說,你管哩?趙海生說,我就管。盧月榮說,我是你啥人啊你管我?趙海生一愣,半天說,我就管!盧月榮說,你管也瞎管!我的事兒我當家,想跟誰跟誰!趙海生就呆住了。趙海生見治不了盧月榮就找笊頭子來了。

這陣子你弄啥了?笊頭子才把煙掏出來,冷不丁聽見有一個氣鼓鼓的聲音,明顯沖着他來的,一回頭,趙海生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了。沒弄啥啊?笊頭子把煙遞過去,心裡有點虛臉上就顯出讨好的神色來。你少來!趙海生不接他的煙,闆着臉說。咋啦?笊頭子一臉無辜地問。你幹的事你會不知道?趙海生有點生氣。我幹啥了?笊頭子收回煙,剛要點着火,聽見趙海生這樣說,不點了,歪着頭問。你還跟我裝?别覺着我沒待跟前就不知道!趙海生的臉黑了。你知道啥呀?笊頭子追問道。見他死不承認,趙海生隻好挑明了,我的女人你少動!笊頭子心裡就想笑,盧月榮?你的女人?你的女人你有本事拴住嗎?你要有本事拴住她也不跑了。他不想說他,就沒吭聲。趙海生以為他怕了,就說,要不是看在弟兒們面上,我不饒你!要是别人他早一拳照準他的鼻子下去了。笊頭子說,你的女人?她還是我的女人哩。趙海生沒想到笊頭子會這樣說,半天說,弄啥沒有個先來後到啊,她跟我比跟你早,就是我的女人!笊頭子說,興你不興我?論理不論理啊?趙海生講不過他,就指了笊頭子的鼻子說,反正你不能再動她,要不我叫你的那一條腿也給你打斷!笊頭子說,你敢!趙海生說,我不敢?我怕你?笊頭子說,我怕你?趙海生氣壞了,照笊頭子當胸就是一拳,把笊頭子打得隻趔趄。笊頭子就惱了,跟趙海生撕把起來。不管笊頭子怎麼撕把,瘸了一條腿就差很多,要不了幾下就被趙海生捺倒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