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頁)

陳子輕前傾上半身,維持着頭貼地的姿勢不動,房裡的溫度一點點變高,好像是哪裡起火了,有人在慘叫,有人在求救,他沒有東張西望,就那麼磕在地上。

幾秒

鐘後,宗懷棠刻下來的所有人物線都開始瘋狂扭動,持續了一陣,靜止不動了。

陳子輕靜等了很久,他小心翼翼站起來查看牆上的字跟線,應該是恢複成宗懷棠操控的軌道上了吧……

現在就等着宗懷棠醒來說他了。

宗懷棠是在兩天後醒的,陳子輕透露了自己的所作所為,忐忑地看着他:“我沒有等到你醒來,我先斬後奏,你要是有想法就……"

"你跪鐘明幹什麼?"宗懷棠語氣平常。

陳子輕想抽自己,怎麼沒有去掉這部分,失策了。他笑着說:“這種小事就不要計較了吧。”

“小事?"宗懷棠一手把床頭櫃掀翻,他在狼藉裡踢踹翻找,嘴裡神經質地吼罵,“我的筷子呢,媽的,筷子呢,我要讓鐘明……"

陳子輕抱住宗懷棠的胳膊:"你要讓他幹嘛!你别讓我白跪了!"

宗懷棠一僵,滿腔的憤怒在他的肺腑裡橫沖直撞,撞得全身哪兒都疼,他的喉嚨裡泛出腥甜:“是我無能。”

"怎麼又扯到你無能上面去了。”陳子輕說,“我其實也算是替你爹跪的。"

宗懷棠慢慢側頭。

"你爹不是對不起他們嘛,你媽媽叫我小兒媳,我是你對象,那我……啊呀,我的意思你懂的,我不直說了,反正我跪鐘明也是路小馬跟其他人,他們都在牆上,都一起的,你别往其他方面想。"陳子輕不習慣搞這類真情實感,羞恥心都上來了,他不自在地垂下頭撿起帆船,“你去靈堂看看你爹,沒準老人家釋然了,走了。"

宗懷棠沒有動,木頭人一樣。

“我都說到那份上了,你還要扒拉着鐘……”陳子輕話沒說完就迎來了一個讓他窒息的擁抱。宗懷棠緊緊抱着他,像是要把他摁進皮肉骨頭裡,讓他跟自己長在一起。一人一魂之間沒有一絲縫隙。

陳子輕清楚地感受着宗懷棠的顫抖,他離對方太近,也跟着顫抖,這一刻仿佛能感同身受。然後陳子輕的脖子裡就濕了。

一滴兩滴的液體砸落下來,很快連他的衣領都濕了。陳子輕拍拍宗懷棠抖動的後背:“你安慰一下你媽媽吧,她放棄你哥了。”

宗懷棠沉默半晌:“我沒臉

見她。”

"怎麼沒臉,你做得已經夠好了!”陳子輕的音量忍不住拔高,他收斂了一下情緒,“我帶你去。"

宗懷棠愣愣道:“你有一家之主的樣子了,輕輕。”陳子輕拽着他的手:"行了,你跟着我。"真去了,宗懷棠就一改路上的小媳婦姿态,讓陳子輕在外面等着,自己去了母親的房間。

陳子輕不知道宗懷棠怎麼做的安慰工作,他走出房間時膝蓋上有灰,額頭上有一大塊磕出來的血迹,他媽媽讓他把洋槐樹挖了。

樹是肯定要挖的,但沒到時候。

于是這件事就擱置了下來。時間走到了清明,宗懷棠用紅繩子他把跟陳子輕綁在一起,吃飯睡覺都寸步不離。

陳子輕心說,要是真的到了傳送時間,我照樣是會消失的。

這話也就放在心裡想想了,沒必要說出來。

陳子輕讓宗懷棠帶他去給小馬幾人燒紙,他想着,先從離得近的開始燒,按照距離來。怎麼也沒想到都埋在一個地方——廠裡組織掃墓的那座山上。

陳子輕站在大山裡,山風混着灰燼的味道往他耳朵裡跑,鼻子裡鑽,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放眼望去一大片的墳包,裡頭埋的就是化工廠的職工們。

這個點大多家屬都來過了,拔掉草的墳頭擺着酒菜,插着白紙吊子,嘩啦嘩啦直響。陳子輕提着兩大袋紙錢:“小馬的墳呢。”

“具體在哪不知道。"宗懷棠提的紙錢比他的多一倍,"找找吧。”陳子輕跟在他後面,他們從左手邊的第一個墳開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