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客要求睡在裡面,他挨着道長,在對方深厚的道行帶來的安全感下慢慢松懈。
不知到了幾更,門客被若有似無的貓叫聲吵醒,道觀裡有貓嗎,還是一隻小貓,在那一聲接一聲地叫喚着,實在是吵得很。
"道長,你有沒有聽到……"
門客一回頭,一張青白人臉近在咫尺,那是一個女子,她平躺着,脖子扭在他這邊,雙眼暴突死不瞑目,他驚恐地尖叫着揮拳砸上去。
待他手骨酸痛稍作停滞才發現,躺在那裡的人是道長,已經被他打得面目全非。
門客魂飛魄散地爬下了床,赤腳踉跄着往外跑,他想起來了,那不是貓在叫,是小孩子的哭聲。張家有個丫鬟和人私通懷上身孕,小腹微微突,被他灌了毒藥,一屍兩命。他跑着跑着,摔趴在了地上。
感覺有人過來了,他欣喜地擡頭呼救,嘴張大能看見嗓子眼,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滴答……滴答……"
有水滴不斷掉落在地上,一雙濕漉漉的繡花鞋出現在他面前,接着是第二雙,第三雙,第四
雙……他的身邊站了很多女子,她們的身上都在滴水。
"滴答"
"滴答,滴答"
他緊閉眼睛面如死灰地大聲念咒,周身被溫熱水流包裹,驟然驚覺自己坐在木桶裡。根本就沒起來。
後來發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夢境。道觀保不住他了,他抖着手穿上衣物,在巨大的崩潰中連夜趕去義莊。
天麻麻亮,翠兒拎着個籃子走出秀才隔壁小屋門,她去鄉裡買豆腐,路過土坡上見到一個人跪在那裡,隔着距離喊了聲:
"誰啊,誰在那!"
沒反應。
翠兒壯着膽子走近一瞧,是那個門客,他跪在土坡上面,脖頸詭異地彎曲着,頭深深地耷拉在身前,上半身直挺,嘴裡塞滿了裝什麼藥粉的紙,七竅流血,人已經死了。
“砰”翠兒慌亂地把籃子一丢,撒腿就往回跑。
不多時,義莊亮起了燈火,門客的屍體沒被拖回來,他是被毒死的,極大可能是他自己研制的毒藥,邢剪和魏之恕蒙上口鼻,就地埋了個門客。
陳子輕之前的猜測落空了,門客不論是死了,還是埋了,他都沒有收到積分袋,進度條沒動。那任務的答案就是張老爺。
隻等張老爺死了,看他入土。就是還不知道張老爺人在哪,或者是屍體在哪。
陳子輕邊當小夥計跟邢剪談情說愛
,邊等張老爺的消息。
槐月二十一,曹秀才的小破屋被精心收拾修補了一番,挂上了紅綢子跟紅燈籠,窗戶上貼了“喜”字,對聯是邢剪貼的,拍得十分嚴實,風吹日曬個一年都不會脫落。
按照成親的流程,曹秀才要去迎娶彩雲,他擦着黑暗與天明的交界線出發去縣裡,義莊師徒四人都在其中,黑狗阿旺看家。
彩雲的爹娘不在世了,房屋還在,翠兒當她娘家人。
挂着白花的轎子停在彩家門前,翠兒抱着小姐的牌位放入轎中,她追在轎子後面又哭又笑。曹秀才騎馬往家回,迎親隊伍一路歡天喜地敲鑼打鼓,一把接一把的紙錢飄飄灑灑。
陳子輕跟魏之恕一左一右,手拿長白幡,管瓊在前面點,她握了根棍子,上面吊了兩串白燈籠。邢剪走在隊伍最後,目光始終落在小徒弟身上。
風一吹,白幡和白燈籠都在搖擺,紙錢落得人頭上身上都是。
在這個時代,陰婚雖不是多稀奇的事,卻是毋庸置疑的晦氣,隊伍所過之處皆是大門緊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