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剪疊一個元寶就丢進去一個:“我不是要食言,答應讓你如願,我肯定會想辦法做到,可是,”
起碼給我點甜頭,後面全是苦的,一眼望不到頭的苦。
日子過得很快,有多快呢,盆裡的灰燼像是還沒完全冷卻,寒冬就來了。
夜裡,邢剪掖了掖被子,手臂張開,往上招着收攏,懷裡仿佛有個人,怕冷地蜷縮着手腳塞到他腿間。
師傅抱抱,抱抱就不冷了。
邢剪這夜沒睡好,他爬起來抄經書,活一天就抄一天,今生沒能做成長久的夫妻,沒能白頭偕老相愛一世,那就求來生,還有來生。
筆墨幹得慢,邢剪将紙拿到燭光前抖動,左手空蕩蕩的,小徒弟走後他就沒再套過假肢了。
那假肢被他扔進了江裡,沉船的方位。
可能沒什麼意義,也可能是種告别,一種寄托。
……
到了來年,魏之恕還跟姜明禮掰扯不清,每次出門都挎着臉回來。
邢剪在院裡給阿旺剪毛:“姜明禮還在要挾你?”
魏之恕踢飛地上的一團團黑狗毛:“小師弟的墳在這,我哪敢胡來。”
“你大師姐可以在外地定居。”邢剪道,“我這邊一把火帶他跟我一起燒了,随風散去,到那時誰也威脅不了你。”
魏之恕腿軟地撲通下跪:“師傅,求您讓我有個念想!”
“出息。”邢剪皺眉。
……
沒過幾日,魏之恕又要出門,他回來時卻是滿面笑春風:“師傅,我脫身了。”
邢剪為了慶祝,帶他去酒樓喝酒。
樓下有人議論姜老爺跟哪家小姐的婚事,就定在近日,聘禮多麼多麼豪氣壯觀。
姜老爺年過三十才娶妻,原是在等真命天女。
魏之恕聽了譏笑,什麼真命天女,不過是個可憐人,姜明禮揚言要妻妾成群,他先做丈夫,後做父親,生一堆子女承歡膝下。
姜家老爺不可能膝下無子,後院空虛。
還想随心所欲,那就做不成姜家老爺,聰明人自會做出取舍。
魏之恕把空酒杯放桌上,倒滿,他夾一塊牛肉送到師傅的碗裡,第二塊才給自己。
邢剪看了他半晌:“魏二,你出去散散心,如果碰上你大師姐,你們就一塊兒走。”
魏之恕笑道:“我正是這麼打算的。”
……
邢剪很久沒去江上撈屍了,他有日留阿旺在家看門,孤身撐船去了江裡,一撈就忘了時間的流逝,從白天撈到了晚上。
鈎子甩進水裡,鈎到了什麼屍體,怎麼都拉不上來,他下水查看。
水底有個人,就站在那裡,屍首青白,頭發裡有條小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