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第8頁)

季易燃打開水龍頭捧水往臉上撲,濕的熱的都一并流進下水道,他把摳爛的掌心皮肉沖得翻開滲白,帶着滴水的鬓角回到手術室外面。

三個少年此時此刻都在被相同的情緒啃噬,自責,心疼,恐慌,以及……

後悔。

這四種心情能把少年人不同程度的心理防線擊垮,他們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内心世界瓦解塌陷,無能為力,不可抗力。

手術室的燈亮着,他們也在手術台上。

謝浮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搓手上的血迹,他越來越大力,皮肉開始發紅,開始灼痛。

遲簾跟季易燃都沒注意到這一幕。

走廊一頭傳來急亂的腳步聲,遲簾以為是他爸媽帶專家來了,他動作幅度過大地站起來,眼前發黑。

“兒子!”

不是他爸媽,是謝浮的媽媽。

遲簾又蹲了回去。

謝母都沒等丈夫,她小跑着來的,心跳在嗓子眼蹦跳,說出來的話都是震顫着的。

“媽給你帶,帶藥來了。”

謝母拉開手上的包,她拿藥瓶的時候太慌,藥瓶沒拿穩掉在地上,咕噜噜滾出去一截。

季易燃要去撿,他還沒跨步,謝母就已經跑去把藥瓶撿起來了。

“吃了就不難受了。”

謝母倒藥送到長椅上的兒子嘴邊,“快吃啊,你快把藥吃了。”

謝浮唇線緊閉拉直,他麻木地搓着手。

遲簾跟季易燃認知謝浮多年,他們隻知道他性情不穩定,常把“沒意思”三個字挂在嘴邊,卻不清楚他有什麼病需要吃藥。

哪怕住在隔壁,住得那麼近,一樣有隐秘。

看樣子謝浮發病了。

原因他們心知肚明。季易燃低眉垂眼一言不發,遲簾深深地把腦袋埋進臂彎裡。

他們沒有心思去安撫謝母,也沒精力趁機打探發小是什麼病情,并勸導他服藥,更失去了明争暗鬥的念頭。

手術室裡的人不出來,一切都是靜止的。

謝母輕哄的聲音被寂靜放大,有股莫名的刺耳感。

“兒子,你吃藥啊,聽媽的,你把藥吃了就好了,你怎麼不吃?”謝母看看手裡的藥,内疚地說,“原來是媽倒多了幾粒,你看媽,連藥量都搞錯了。”

正常人會把倒多了的藥片放進瓶子裡,她卻是要自己吃掉,是她丈夫喊住她,及時阻止她那麼做。

謝父略帶強硬地摟住妻子,像束縛帶束着精神病人:“他不想吃就算了。”

謝母不認同地說:“那哪行啊,手都搓成什麼樣了。”

“等小顧出來,他就不搓了。”謝父的音量不大也不小,“他現在有個事做比沒事做強,沒事做才糟糕。”

沒事做的兩個少年聽見了,沒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