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津川吃力地撐着輪椅爬上去,他舔掉唇上混着泥土的鐵鏽味道,脖子上青筋鼓動,面頰跟唇色都是蒼白一片。
平息了一陣,梁津川轉着輪椅出了棚子。
日頭升上來了一點,院子裡的死物活物都籠罩在晨光裡。
陳子輕牽着竹竿下的衣服抖動,水珠亂蹦,他偷偷看向輪椅上的男孩子。
用雙手當腿,袖筒裡那兩條手臂一定是使用過度,酸脹得厲害,肌肉痙攣不止。
沒有雙下肢的人得想辦法保持平衡,否則就會很容易跌倒。
陳子輕瞧見梁津川額頭的淤青,磕腫滲血的唇,他飛快撤回視線,繼續手上的活。
直到小屋的門掩上,陳子輕才進小棚子。
地上有明顯的挪動爬行痕迹。
陳子輕能想象到男孩子借住兩隻手的力量,慢慢地爬出石槽,挪到輪椅上,途中不小心摔倒在地。
狼狽不堪,無人可以呼救,無人可靠的痛苦絕望。
陳子輕在石槽上發現了一點血迹,梁津川的大腿磕破了嗎?
哎,石槽還是不夠。
梁津川又不準他在一旁幫忙,可别在哪回磕到頭了。
……
陳子輕半夜偷溜進小屋。
床上的男孩翻了個身,從平躺變成向裡面側卧。
陳子輕心驚肉跳呼吸都停了,他從來不知道對個人好這麼難。
這破背景,坑死他了。
陳子輕小心翼翼地靠近,鼻子抽動着聞了聞,血腥味在梁津川的膝蓋部位。
梁津川膝蓋的切口被硬皮厚繭子覆蓋,觸感很粗糙,這都能破皮流血,說明當時磕得很大力。他不太會處理傷口,大約是半結痂狀态。
陳子輕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小屋。
.
梁津川一夜沒睡,他天快亮才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多久,醒來天已大亮,屋後别家的雞在放聲叫喚。
院裡靜悄悄的。
梁津川以為隻有他自己在家,他渾身皮肉略顯松弛地出去,見到了什麼,轉輪椅的動作微微一頓。
原本家裡每個屋子都有門檻,爹為了他好進出就給去掉了,隻有院門口有個門檻。
爹說那是大門,要給逢年過節回來看看的祖宗,給親戚街坊走的,沒門檻不像話,隻能讓他委屈點,有人陪着的時候再走大門,自己一個人想出去轉轉就走後門。
現在那個門檻也被敲掉了。
陳子輕滿頭大汗地朝梁津川招招手:“津川,你過來試試!”
梁津川轉輪椅的動作接上了,卻不是去的門口,而是去石榴樹那邊。